第二日清晨,敲醒齐国公府大门的,仍旧是傅家人,却不是为傅安清而来。
昨夜,许淑柔发疯,拿刀捅死了傅宗敦。
***
王家人兴冲冲赶来,故作大方地告诉他们,关于换嫁之事,他们可以不计较,但是傅容清照样得送来,否则便拿着婚书去衙门上告她。至于傅安清,便效仿古时媵妾,做一回当世娥皇女英。
傅家人这才发现,送去王家的并非傅容清,而是傅安清。
“糊涂东西!如今倒好,两个姐儿都搭进去了!”万芳秀指着王怡君的鼻子骂,一旁的袁珠红则是抹着泪。
“老夫人,您可得救救四姑娘,她才十三岁啊。”袁珠红跪在地上恳求道。
“珠红,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你放心,我会想法子的。”万芳秀只得先宽慰她两句。
如今家中乱成了一锅粥,却又见映雪连滚带爬地冲进来。
“许姨娘,许姨娘疯了,她去平丘院里捅了老太爷!”
***
许淑柔是妾,按照规矩今日姑娘出嫁,她只能窝在自己的屋内免得冲撞,直到夜间,她听见有几个侍女经过时,小声说着四姑娘真可怜,夫人真狠心之类的话。
许淑柔猛地拉开门,一贯冷漠的脸上难得带些波动。
“四姑娘怎么了?”
几个小丫头相互推搡着,不敢回答。
“说!”
还是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可怜四姑娘,一骨碌倒出来:“二姑娘没嫁去王家,是四姑娘去的,王家还说四姑娘那头已经板上钉钉,明儿再来讨二姑娘。”
“滚!”许淑柔怒骂道,几个小丫头急忙相互拉着跑开了。
她转身回房,拿出了一把刀,这把刀是平日里削果皮用的,锋利的很。
许淑柔未提灯,而是直接敲响了平丘院的门。
傅宗敦信佛,身边也只有一个老仆照顾,他被急促的敲门声喊醒,见到的是一双漆黑的眼。
“许姨娘,老太爷已经休息,您有什么事儿明日再……”
“刺”的一声,刀子捅进胸膛,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许淑柔,一刀两刀三刀,直到倒在地上。
平丘院未点灯,许淑柔凭着记忆一点点寻到主屋,傅宗敦还在沉睡。
忽地,傅宗敦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人掐紧,一把利器穿过夏日的薄被插进他的胸口。他的眼睛因窒息而瞪大,看到月光洒在来人的脸上,还带着狰狞的血迹。
傅宗敦拼命掰着许淑柔的手,但他挣脱不开,口中发出“呃呃”的粗噶声。
但他很快就没了动静,血流了一床,许淑柔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如同炼狱捞出的女鬼。
她忽地发出放纵的大笑,她边笑着边起身从傅宗敦的身上拔出刀,继续哼着小调走出平丘院。
“日出东方树梢照,只听得谯楼二更鼓声儿响嘞。听谯楼打罢了二更鼓响,如今小娇儿现在何方嘞。”
***
天还未亮,傅家负责洒扫的小丫头昏昏欲睡,近日府中出事,连她的月银都有好几个月没发。她满脸怨气地扫着地,忽然觉得扫把似是黏上了什么东西,又气又烦,正准备抡起扫把拍上两下,却看到平丘院门口的蜿蜒血迹。
她的尖叫声划破将亮的天空。
“死人了!死人了!”
而许淑柔,已经提着刀在长青院门口站了许久。
***
傅宛吟去傅家时正好赶上吴钩回来。
吴钩的腹稿酝酿许久,他一口气道:“少夫人,听说傅家那头出事了,我这头带了几十个兄弟,您瞧瞧够不够用?不够用我再去拉人来。”
他一个字没歇,琉璃还糊涂着,傅宛吟已然应下:“先跟上吧。”
等到了傅家,许淑柔已经被五花大绑,她带着阴恻恻的笑趴在地上,周围又是一片哭的稀里哗啦。
“珊瑚,你先去派人把四妹妹接回来。”傅宛吟扫一眼周围,看向傅望平道,“祖父这头,是遮掩过去还是报官。”
“不能报官!”傅望平和袁珠红同时道。
袁珠红似是知道自己僭越,瞬间反应过来闭上嘴巴。
“不能报官!家丑不可外扬!”傅望平急急道,“再说若是报官,我必得丁忧三年。”
“叔父是不想发丧?”
“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傅望平被戳中心事,转而跪向一旁的万芳秀,“母亲,儿子如今仕途本就不顺,若是再丁忧三年,只怕没有出路了啊!父亲本就不问世事一心修佛,孙女们成婚都不曾露面,这是京城中的人都知道的啊!您想想,不发丧其实也无甚坏处,何况父亲定是想让我安心于耀祖光宗,儿子不能辜负父亲的期望。”
万芳秀的脸上露出松动,傅望平说的有道理,她也不想把许淑柔扭送进大牢,这般亦是会伤了珠红的心。何况,老头子死了,她好像过得还能更好些。
“要不,要不算了吧。”万芳秀握紧圈椅扶手,叹气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法子,不若,就这样吧。”
阖家觉得不错,傅宛吟也懒得插手,披麻戴孝茹素三月,她们不折腾也就随她们去。
这番闹剧还算是收了场,如今还在夏天,因着尸体怕发臭,万芳秀差几个小厮去把傅宗敦收了,至于他身边横死的老仆,也一块埋了。
至于许淑柔,傅宛吟摇着扇子,看着地上的许淑柔:“许姨娘还是放去庄子上养着吧,我瞧着她像是疯了。我那头城外庄子还空着,送去我那儿算是全了四妹妹的孝心。”
许淑柔着实是烫手的山芋,听到这话,袁珠红投来感激的眼神,一旁瑟缩的王怡君则是着急忙慌道:“还是宛姐儿心善。”连带着万芳秀都瞪她一眼。
“多谢婶母夸赞。”傅宛吟将目光投向她,“不过婶母还是想想,怎么同王家人解释吧。”
缩在王怡君身后的傅容清攥紧母亲的衣服,带着恐惧道:“大姐姐,他们家大郎是个傻子,我不想嫁。”
“容容。”王怡君低声呵斥她,而后瞟一眼婆母的脸色,试探着道,“宛姐儿,你也知道,家中如今姊妹相互依靠不易。若是安姐儿能平安回来是最好的,若是不能,可断没有将我们傅家两个女儿都折在王家的道理。”
“婶母,这些话,留给王家人听吧。”
房中唯余安静,许淑柔已经被几个嬷嬷拖走。傅宛吟看看时辰,珊瑚应当快回了。
***
说曹操曹操到,王家人已然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
“你傅家好大的本事,我们家好好的大郎,如今人没了!大的克父母,小的克夫,一门子天煞孤星,我呸!”开口的是王家二房的夫人,王家大郎的叔母,她一路骂骂咧咧,直到叉着腰骂进主屋。
王家大夫人则是哭得直不起腰身,跟在二夫人身边,身边的嬷嬷一直搀着她,才勉强站住身子。
“二夫人好口才,钦天监该请你去掌事,我朝必定福祚绵长。”
见到傅宛吟,王家二夫人忽地反应过来,她心里有些发怵,但仍旧壮着胆子道:“你们傅家好大的本事,偷天换日不说,还害死了我家大郎!我们要去衙门告你!”
“告?”傅宛吟一双不带笑意,“那便请仵作开膛破肚,验一验人是怎么死的?是吓死的?还是被撑死的?又或者毒死的?”
“世子夫人实在蛮横,是想以权压人吗?”王家大夫人被搀扶着坐在椅子上,她满脸愤恨地看向傅宛吟,“我们王家是不如你齐国公府得势,可到底也是正经官宦人家,为官家兢兢业业多年,如今讨个公道都不能了吗?”
“公道?王夫人的公道便是让我妹妹去你家做妾?”傅宛吟嗤笑一声。
“让她做妾,已经是抬举了。”王家二夫人抢话道,“能入我王家的门已经算是她三生有幸。”
傅宛吟却看向王家大夫人,眼神漠然:“王夫人,我四妹妹,只有十三岁。”
“十三岁怎……”王家二夫人回过神来,本朝律例,男子十六女子十四方可成婚,傅安清未满十四,可问罪于王家。
“王家大郎猝死,傅家亦是伤心。”傅宛吟端起茶杯,“但王家心善,体谅我家二妹妹同你家大郎和离,傅家退还彩礼,两不相欠。我四妹妹还是清清白白的人,就当作从未有过这件事。”
“不成!须得赔十倍彩礼!”王家二夫人急急道,“大嫂,我们家好好的大郎,便被他家克死,咱不能不清不楚地同意啊!大郎在九泉之下岂能安眠!”
“若是夫人不愿,那大理寺见。”茶有些烫,傅宛吟喝过一口便放下,“要么好聚好散,要么对簿公堂。我们傅家是无所谓,左右不过是我叔父治家不严丢官,王大人下不下狱我便不知了。”
傅宛吟嘲弄地看向王家二夫人:“毕竟,明知故犯趁火打劫比呆童钝夫严重得多。”
“对了,忘了同夫人说,先前早些时候,我的人已经在贵府候着把彩礼抬进去,想必这会子嫁妆也在回来的路上。”傅宛吟笑得动人,“毕竟,二夫人说的是,齐国公府惯爱仗势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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