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行政楼前早早等着的教导主任见状,连忙上前道:“这位就是刘秘书是吗?久仰久仰!那位是宋二公子吗?真是一表人才!”
副驾驶座上下来的刘秘书先应付了他们两句,转头看见了宋舒蓝站得远远的,还正在走神,不自觉皱眉道:“看什么,上楼。”
校长和教导主任在一边都是一愣。
刘秘书的口气毫不客气,不太像下属对着家里的二少爷,也不太像长辈对晚辈。
倒是挺颐指气使的。
宋舒蓝收回视线,并没有在意,转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跟在几人身后进了电梯,直接来到了会客室。
刘秘书工作效率很高,很快填好了所有的表,让教导主任拿着宋舒蓝的学籍档案去了管理室。
校长翻了翻成绩单,客气地问宋舒蓝道:“宋同学在原校成绩也很好,高三对学生来说是很重要的一年,大部分人不会选择离开原校,宋同学为什么想要转到我们学校呢?”
宋舒蓝坐在黑色皮沙发上,双膝并拢,座椅十分乖巧,脸上带着笑说:“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当然主要是这里离家近点,方便。”
过了几分钟,教导主任推门而入,办理了最后手续,送来了几套换洗的夏冬运动校服,还有一套升旗仪式时较为正式的礼服。
到了分班的时候,刘秘书对教导主任不容置疑地说道:“直接把他分进尖子班。”
教导主任斟酌道:“是这样,我们一中高三年段分成尖子班和平行班,尖子班每个月按成绩末尾轮换。要不下次月考的时候,看看宋舒蓝的成绩?”
刘秘书还没开口,就听宋舒蓝附和道:“这位老师说的有道理。”
刘秘书不赞同的目光投了过去,眉头紧皱,刚准备插嘴,宋舒蓝就仿佛毫无察觉一般接着说:“我刚从外省转过来,可能跟不上一中的进度。安排我去平行班就可以了。”
他话一出口,刘秘书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最终宋舒蓝被安排进了最末尾的九班。
下楼的电梯里,刘秘书面色不善:“为什么不去尖子班?”
宋舒蓝低头盯着鞋尖。
按照上辈子的经验,他知道在这个刘秘书面前,多说多错。
任何多余的话从他嘴里转达,都会变成日后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我会把今天的事情和家主说的。”
宋舒蓝:“请便。”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
刘秘书冷冷看了他一会:“不愧才是小地方回来的私生子。”
三个月前,宋其照从乡下接回来了这个私生子,年纪还比大少爷宋锋琦大了几个月。宋夫人为此和丈夫大吵了一架,也没拦得住宋舒蓝进门。
宋其照还是要脸面的,给宋舒蓝改了姓后,对外称呼都是二少爷——虽然在宋舒蓝视角,婚内出轨加上有私生子这种事,本来就挺丢脸的。
刘秘书口中的家主并不是宋舒蓝的生父宋其照,而是宋其照的大哥,宋其宣。
宋舒蓝心里清楚,他被接回来的原因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血脉亲情,而是为了争家产。
宋家上一辈一共三个儿子。自从上一任家主,也就是宋舒蓝的爷爷过世后,宋家开始按人头分股份和房产。
多宋舒蓝一个人,宋其照能分到的就更多。
上辈子他一开始并不愿意转学,和宋家犟了很久,最后还是在一个月后,被逼着转进了一中。
在经历过几年和宋家人的磨合以后,宋舒蓝心里已经清楚,在这件事上的抗争是没有意义的。除了未来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拖累他的学习进度外,没有任何作用。
宋家的孩子一直必须是最优秀的。
强行把还在高三的宋舒蓝转学,还要进尖子班,不是因为他们认为宋舒蓝多么优秀,而只是为了不落宋家的面子。
宋家的孩子全在尖子班,补习班竞赛班一个不落。他们虽然看不起宋舒蓝,却忍受不了自家血脉竟然在普通高中上学。
至于和宋家子弟的相处融不融洽?宋舒蓝跟不跟得上学习进度?生活习不习惯?
宋家不在乎。
刘秘书继续说:“大少爷今天有竞赛课,六点下课,我到时候再来接送。”
他走出电梯,看也没看宋舒蓝一眼。
宋舒蓝在心里给他翻译:他要去等宋锋琦下课,没空管自己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让宋舒蓝自己看着办。
宋舒蓝手上拿着校服袋子,在后面慢吞吞地回了一句:“噢。”
他一步跨出电梯,走出综合行政楼,环顾四周,选择去教学楼看看自己的新班级在哪里,免得明天找不到教室。
宋舒蓝戴上耳机,汹涌澎湃的摇滚乐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吞没,把他与世界相隔。
*
谢容走出奶茶店,把包装扔进公共垃圾桶,看着那辆开进学校的卡宴摇下的车窗,嘴里喃喃道:“怎么好像看到了我要追的人了。”
王川搭上他肩膀:“在哪?让我看看。”
付秋生说:“绒绒就是最近思春期到了,看谁都像crush。”
谢容脸一红:“我才没有,你他妈才……”
王川:“禁止说脏话。”
谢容:“噢。”
谢容、付秋生和王川是住宿生,陈晓是走读生。
他们三个和陈晓道了个别,付秋生突然想起来:“对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得去剪个头发,不然开学头发太长被抓,又要罚站了。”
谢容想了想:“我和你一起去。”
见两人都不回宿舍,王川索性也跟着去了理发店。
一中校规不算严格,但也对学生的仪容仪表有一定要求,平时男女都要穿校服,不得烫发染□□发,男生头发也不能太长。
谢容坐在椅子上,托尼老师说:“小帅哥你这头发保养得真好!头发哪里染的?真潮!要不要看看我们最新烫发套餐?充卡划算哦!”
谢容以前我行我素,学着时尚风潮烫了点头顶白色挑染,喜欢得不得了,走在学校里,就是生来被风纪委员抓住夺命扣分的命。
反正这点问题,放在他满满当当的高中校园违纪记录里,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项。
此时此刻,他看着镜子里头顶的银白色发丝,心说原来我高中审美还算不错嘛,这个造型放在十年后也不过时。
当年他组建花火乐队,刚出道时默默无闻,经纪公司为了博人眼球,搞了视觉系的概念,偏偏又因为资金匮乏,最终做出了四不像的效果。
简单来说就是,从追逐音乐梦想的乐队成员们变成了五个造型奇特夸张的杀马特。
他们靠奇装异服的话题度突出重围,加上质量上乘的音乐作品,以及主唱出场即热搜的美貌,热度居高不下,骂声阵阵,live场却场场爆满,专辑销售持续走高。
公司尝到甜头后持续以此为卖点,搞了好几天这种造型。谢容虽然有张好脸,却对外貌并不在意。
——直到他发现自己弯了,喜欢的对象还是宋舒蓝。
后来谢容开始注意形象,造型上保守时尚了不少,花火乐队也积攒了足够粉丝,但互联网上已经留下了无数他的黑历史造型。
想到这里,谢容又看眼镜子里自己的头发,又想了想宋舒蓝那张脸,当机立断拒绝托尼推销,十分坚决道:“给我染成黑色!”
托尼老师有点不敢相信:“啊?染成黑色就再也没办法染回来了,你确定吗?”
谢容逼迫自己回想杀马特黑历史:“对!直接染黑!染不回去的就减掉!”
坐在一边剪短头发的付秋生对一边的王川说:“我赌一包辣条,他染完头发绝对舍不得,会哭。”
王川一边嗑瓜子一边回应:“两包辣条,最少哭两个小时。”
谢容心里那点不舍烟消云散,转头恶狠狠道:“辣条拿来,我才没哭。”
两个小时后,托尼老师哭爹喊娘地送走谢容,看样子比他还心疼。
谢容本人倒是无所谓,一边企图把自己的小卷毛竖直,一边询问王川:“我看起来怎么样?像不像好学生?”
一中高三一共十五个班,年纪一共九百个学生,作为四人组里唯一进过前两百的人,王川很快成为了谢容的咨询对象。
王川上下打量了谢容两眼,评价道:“有点像了。”
谢容眼神亮起。
王川:“其实更像二愣子。”
谢容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
王川哈哈大笑:“咳咳咳,我错了绒绒,哈哈哈哈,就是你眼神太清澈了,充满了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美感,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容若有所思:“那我去配个眼镜?”
王川说:“你先买点辅导书伪装一下你那空空如也的课桌呢?”
付秋生在边上玩手机,突然看到群聊消息,对谢容说:“你被分配到开学大扫除哎,去不去?”
王川补充:“好学生要服从班级合理安排。”
谢容立马说:“去,干嘛不去?我最爱打扫了。”
王川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付秋生说:“上面说五点开始,现在去有点太早了,你要不要和我们先去吃个饭,然后再去教室?”
谢容说:“不用了,我直接过去吧,早干完早结束。”
王川和付秋生走后,谢容独自走了一阵突然发现,往教室走的话,还要绕一大段路,从正大门进入。
往常,谢容从这里都是直接翻墙进学校的,因为这条路最快,除了可能被风纪委员逮到以外,没有任何缺点。
学校外墙是铁栅栏,对大多数学生来说有点困难,但对翻过几十次的谢容来说,毫无压力。
他抬头看了一眼外墙,突然有点手痒,绕路走正门的脚怎么也迈不开。
好不容易回到高中,不翻个墙怎么能行?
反正宋舒蓝还有一个月才到,现在翻他也看不见。
谢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后退两步助跑,一跃而起,手指勾住墙沿,沿着惯性方向翻身而上。风吹拂过少年的校服外摆,他在空中像一只自由的鸟越过城墙。
四周一片惊呼声。
谢容稳稳落地,正要转身就走,铁栅栏外传来一声暴喝:“喂!那个同学!你给我站住!大门是不会走吗?你哪个班的?”
听到这个声音,谢容一下就认出来了,这是霍邱老师。霍邱是高一的老师,兼职管学校风纪,个子不高,平时说话轻声细语,却脾气火爆,谢容以前最怕遇到她,每次都绕着走。
谢容头也不敢回,一路狂奔。
他跑过熟悉的操场,沿着走过无数次的楼梯向上,一口气跑到九班所在的四楼才停下。
他缓了口气,先去卫生角拿了两把扫把和一把造型还算完整的拖把,然后来到三年九班前,推门而入。
坐在教室最后排的人原本正低着头,头戴耳机,翻着一本书,听到推门震动后,下意识抬起头。
后排窗户外,暖光的夕阳穿过窗棂,散落在他身上。
他摘下黑色兜帽,阳光把他琥珀色的眼睛照出一抹流光般的金色,鼻梁高挺,嘴唇微微抿着。
明明是充满了学生气的打扮,他坐在那里,却像某张反复构图的艺术照里的主角。
谢容愣住了。
再来一万次,他都会第一眼认出这个人。
哪怕只有一个背影,他也曾朝思暮想过许多次。
是宋舒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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