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殿下的车马无人敢挡,自然是一路顺畅,不多时,已行至翠轩坊。
此处是萧恕的一处私宅,虽靠近京都的繁华地带,却不显喧闹。对面即是河堤,拂着几行翠柳,鲜嫩欲滴,看着心情便大好。
这片私宅,是萧恕十八岁生辰时,外祖赠予他的。收来后,他虽不曾久居,却命人时常过来清扫,闲暇之时便会骑马过来坐于其亭林中与自己搏弈。
这样雅致静谧的庭落,给她暂时居住是最好不过。
思及此,萧恕放掉缰绳,翻身下马,亲自到了马车边。
“已是到了。” 嗓音温和厚醇,已是不像他自己的了。
闻言,徐风惊讶地望了他一眼,又迅速地低垂了眸子。
里面的女人似有些羞怯,并未应声。
萧恕耐心十足,等候良久,又道:“你莫怕。”
说完,又想起她在梦中沉静内敛的性子,于是又继续柔声地劝慰她,“本王不是坏人。以后你就留在这里,想要什么可以叫人过来同我说。我会尽力满足你……至于日后之事,我会安排。”
说到这里,徐风已是惊讶地说不出话了。
他的主子何时有这般的好性子,又何时说过这么悦耳动听的话?
他刚想抬眸回望,好奇里面那女子是什么反应,下一瞬,她已自己掀了帷幕,随之钻出了一个窈窕身影。
只见她面庞白皙,漂亮的桃花眼下是挺翘的鼻,还有微微抿着的唇瓣。五官无一处不美,已胜过许多京城贵女。
只是……那眸子中含着讨好意味,算不得大方。
徐风暗自垂了垂眸子,回想起方才由那几个侍卫引见,第一面见到她时,她也是这般用一双盛着无暇笑意的眸子望了过来,吹完之后把箫扣于后背。
“这是邝霖散吧?”她道,语气有些洋洋得意。
他忍下心中的古怪,只轻点了头。
经下属的禀报,方知她是沿岸村落里的渔女,生母早亡,生父已战死沙场。只有一个拖着病体的羸弱兄长在宣午道的小作坊里做工。
他听完,思度了一会儿,沉吟道:“你叫什么名字?”
“燕攘。”
她顿了顿,又道,“吾父之志攘除燕奴,还我大魏荣盛。”
他沉默良久,找不出什么破绽,便进宫如实禀告了主子。
之后萧恕见过人之后便命人找来马车,将她带了过来……可谓是进展神速。看这样子,难不成还要纳这个女人?
——倒也不是不可能啊!
徐风仿置梦中,悄悄在自己大腿拧了好几次,每次疼得龇牙咧嘴了才肯放手。
等萧恕把燕攘殷勤地送进宁王府后,他才恍惚着进去,撞上已在此候了好一会儿的陈管事也有些不自知。
分明是陈管事魂不守舍地踩上了他的鞋,他还冲陈管事说“抱歉”。
对面的陈管事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脸上也是一幅见了鬼的表情。
两人站在墙角,沉默良久后,陈管事讷讷道:“殿下最近有没有去了什么不干不净的地方?不会是被什么人下蛊了吧?”
徐风叹了口气,“是有这个可能。”
两人合计了一会儿,愈发觉得像。
徐风根本不知道事情如何会发展成这样,当下便有些手足无措,还是陈管事安抚了他一会儿,又沉声道:“这几日我们就着手去找找有没有能解蛊的道人吧。这事莫要让殿下知道了。”
徐风只好称是,抬头看着屋檐叹气,只盼殿下早日恢复正常。
……
萧恕安顿好人后,特地把府里年长的辛嬷嬷调了过来,又叫了几个机灵懂事的婢女和十几个侍卫。
等人来后,萧恕又亲自交代了一遍。
一众人初来乍到,看到一向冷淡肃颜的主子旁边站着个妙龄女子便直直地愣住了,等到萧恕说完,他们才似回神似的,连忙称是。
几人被安排下去各做各的。一个叫苗银的丫鬟和辛嬷嬷跟在萧恕和燕攘的后面。
辛嬷嬷看着两人的背影暗叫不好,自家英明神武又洁身自好的殿下怎么就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女勾住了!
而苗银在那几个丫鬟里头算是稳重的,故才特地拨了过来贴身侍奉燕攘,此刻她也实在是忍不住了,趁着绕庭院的空当偷偷凑近辛嬷嬷。
“她跟主子到底是何关系啊?”
辛嬷嬷听完剜了她一眼,烦闷道:“你问我,我问谁?”
苗银低垂了眸子,顿时就歇气了,没过多久,好奇心又被勾起,于是趁着夕阳落下的霞光打量燕攘,还不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也不见得有多貌美。
姿态之间又是一股小家子气,果真是市井人家,难登大雅之堂的。
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本事让主子帮她做到这份上?
苗银暗自腹诽了好一会儿。
但转念又想,她若是得了宠,自己倒是也能沾些好处。况且她初来乍到,可谓是毫无倚仗,自己若得了她的信任,日后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若她日后有了主子的孩子,那更加了不得了!若是主子执意要封她为侧妃……照他的性子,宫里的德妃娘娘也是插手不了的吧?
如此算来,倒是一桩美差。
苗银很快就想开了,还主动去安慰辛嬷嬷。
两人细细低语了几声,辛嬷嬷便猜到了她的心思,不禁冷冷道:“伺候好主子才是要紧的。别的歪心思就少动了。”
苗银虽有些不服气,嘴上却应得好好的。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跟了上去。
待到了胭飞楼,萧恕便停住了脚步。
此刻,夕阳飞西而下。
他站在院子的梨树下,负手于背,彤红的霞光映照出他翩翩如玉的相貌,深邃的眸子如蓝玉宝石般耀目。只是眼神不知为何怀着淡淡的孤寂与忧伤。
燕攘从未见过生得这般好看的男子,当下便有些痴了。怯怯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听得他道:“你可知你父亲是谁人的兵?”
燕攘有些羞怯地抬了抬眸,便见他已望了过来。
她的心顿时杂乱无章地跳了起来,呼吸也是紊乱了,似乎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沉静了几瞬,这才平好了气息,迎着他的眸子道:“家父故去之时我尚且三岁,记不得事,这些倒是不太知晓。后来母亲染病去世,我便一直与兄长相依为命。直到有一日,一位妇人过来寻我,道她是我父亲部上将领之妻。”
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燕攘的脸颊变得绯红,过了一瞬,又道:“那妇人极是貌美,气度也是不凡,有一柄玉箫,从不离身。祁霖散便是她教我的。她帮衬过我与兄长一年之久,后来给我们留下了些银两便走了。她曾说过,她的名字是温寰。”
萧恕见她神色有些紧张,便不再多问,只是暗想……
温姓在大魏并不多见。
从前倒是有一个温姓的将军,唤作温直。听闻很是俊美,一套家传的剑法极是漂亮,又自创了甚多阵法,征战多年却鲜少有过败绩,可谓是天降将才。
后来,大魏与燕国起战,大大小小有的战役有数十次之多。那几年战乱不止,偏又逢大旱,百姓受苦不堪,偏远一些的村落常见有饿死的浮尸,地方官员连番上书请求休战。
若不是到了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父皇不会舍得派他的亲妹妹大长公主萧荛前去和亲。
姑母出身高贵,又被称为“大魏第一美人”,若非如此,燕国不会同意休战。
那时他还很小,只依稀记得姑母是一个十分温和柔慧的女子。
听闻接到圣旨后,姑母不曾落泪,只是安然接受,不久之后就坐上了和亲的轿撵离开了盛京。
在这千里迢迢道路上护送她的正是温直。
只是温直后来回京的路途中不慎染上了瘟疫,便离世了。真乃天妒英才。
……
暮色四合,此刻夕阳已完全落了下去。萧恕沉默许久,见几个侍女已经把胭飞楼的盏盏明灯点亮了,熠熠如辉。此楼高耸,立于其顶,手可摘星辰。
夜风徐徐,又吹了过来。
萧恕见梨花簌簌落下,垂眸看了眼她,柔声道:“天色已是晚了,你歇下吧。本王改日再来。”
燕攘清浅地点了点头,跟着辛嬷嬷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人走后,萧恕仍驻足良久。他看着她的背影一寸寸消失在了视野之内。
只是,为何……心里那样空荡荡的。
似乎拿什么也填不满。
为何?
难倒她也不是么?
萧恕自嘲一笑。
其实,他倒也没有十分把握。只是,她已是最接近梦中之人的女子了。若她也不是,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萧恕刻意隐去心中的酸胀感,倏忽低头的瞬间却偶然瞥见自己自己的衣襟上落了几朵洁白无瑕的梨花。
他没有拂去的意思。只是任由它自己跌落。
夜色微凉,他慢慢往外走,只觉得长长的回廊,似乎怎么也望不见尽头。默然回身一望,却是落了一地的梨花。
天地一灯一月。
心间难定乾坤。
……
沈清词回府后,刚下了马车,便见穗禾远远地小跑了过来。
她心中大喜,“是崔姐姐来信了吗?”
“小姐果然冰雪聪明!”
穗禾把信递了过去。
沈清词根本等不及了,边望里走,边拆开了外面的封套,轻轻拿出里面的信笺,见到那支梅花才定了心神。
到了房内,沈清词已经将信默读了几遍了。
穗禾有些好奇,“崔小姐可说了何时赶至京城吗?”
沈清词唔了一声,今日那些烦躁的心情已是一扫而空了,此时一抹灿然又明媚的笑挂在嘴边。
“约摸就这几日了,崔姐姐说若是赶得早,便先过来见我。”
说完,她又支颐在案旁,随意拿了支狼毫在手中把玩,颇有些苦恼地想,该送些崔姐姐什么好呢?
走剧情的一章……
……
有点想笔名自杀了,重新写文了
真的没有人点收藏吗?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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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中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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