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对梁叔干什么！”小童挺着单薄脊背双手叉腰站在一旁，丛温柔双眉紧蹙努力缓解侧腰的痛楚。
“我在问你话！”小孩虎着脸看上去颇为强硬。
“你家住哪？”
“你还没回答我！”
“再不说，你叔叔就要没气了。”丛温柔也怒了，指着身边的乞丐。她温柔惯了，即便生气也无甚威势，奈何话里内容实在太有杀伤力，刹那间就消掉那小童大半怒气。
“你……”
“再顶嘴，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你有办法吗？”
丛温柔掏出铜板，仔细交到小童手上：“去找最近的大夫，你跑得越快，他活命的机会就越大。”
小童将信将疑，深深看了眼身旁两人，还是转身向外跑去，又被丛温柔一把拉住，低声问道：“你们住在何处？”
有一扯他衣袖提醒道：“轻声些！”
“你问哪个？沿街乞讨哪里都住得，不过最常歇脚还是城东的张家的破瓦房。”
“去吧。”松开手，朝着小童后背一掌，小童便如同来时般飞速窜了出去。
临近宵禁，夜市上人群渐稀，但任由那凑热闹的零星男女探头围观。
丛温柔一撩裙摆，秀颈微弯如一泓新月，风姿典雅仪态宛正，端的是落落大方、舒和雍容。那是刻在在骨子里的皇族典章，和她脱口而出的话简直割裂。
“各位老爷夫人行行好，救救俺爹吧！”
她还故意抓了把身下的土，攥得满手土猩，指甲缝里都是湿泥，张着手变膝行向前边胡乱抓扯，嘴里不停：“俺家就住在城西，俺爹讨饭养活是俺姐俩，若有好心人帮忙，来日俺姐俩定天天上您门口给您看门！”
“求求了！”
“救救俺爹！”
一番哭求抓挠，成功将零星看热闹的行人也驱了开，赶紧起身捡起块带尖角的石头对着裙边狠狠一戳，撕下布条绑在那乞丐创口上面，全当简陋的止血绷带。
她并不娇贵，前生边塞狼烟再起，每每李昶玄出征她都求着同往，却一次次被拒绝。她以为是自己身无所长遭人嫌弃，便寻来太医学着疆场上最常见的疗伤手段。多年下来，不说是个称职军医，起码处理些寻常外伤也算得心应手。
只是这些，那人从不知道。
夜市闭市，街上行人逐渐稀少直至无人。各个摊前的灯火熄灭，只剩皎皎月色垂落、明亮。丛温柔独自守在昏迷的梁明身旁，夜风吹过不知吹动了哪里孔隙发出呜呜哽咽，平添三分空寂与恐惧，她不由自主抱紧双膝，蜷做一团给自己壮胆避寒。
踩着宵禁前的尾巴。郎中终于被小童请了过来。
掀开污糟的裤管看见简易处理过的伤口，神色一松目光中露出一丝赞赏。
“伤口虽深，但好在处理还算及时，只等我将木棍及剩余的木茬挑出再敷上药，定期换药，月余便可愈合。”
一旁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一气，自觉退到一旁任郎中施为。
梆子响了三声，提示百姓三更已到，早到了宵禁时分。期间也有巡视兵丁上前问话，见是郎中救人便不再细问。丛温柔更是接着月光遮掩，将自己隐在暗处，并未同这些兵士正面相撞。
“好了！”又过了两柱香，郎中直起身道。
“谢先生出诊。”一大一小，一蹲一躬，向郎中深拜一礼。小童看着满身狼藉，礼却一点不含糊，行得有模有样，规规矩矩。
“应该如此！客气客气！”那郎中连连摆手，微笑。
…
……
…………
丛温柔：？
丛温柔看着脚下宛如生根般不欲离去的郎中的微笑，满脸疑惑。
郎中脸都笑僵了也没见面前女子有丝毫动作，忍无可忍吼道：“余下的诊金呢？你们不会以为那几个铜板够结清出诊、清创、包扎所有的诊费吧？！”
丛温柔瞬间脸色爆红，先前一直紧绷着的弦甫一松下脑子便迟滞了许多。可全身上下剩下的铜板都给了郎中，这下是真正身无分文。不是没想过拿那显眼的玉牌抵债，可梁明昏迷前死死抓在手中丝毫不松，况且倘若这郎中同梁明一般是个识货的，只怕自己敢给对方也未必敢收。
脑中快速闪过深山给所有值钱事物，转身在郎中的注视下快步将先前放在小摊上的素簪拿了来塞进郎中手里：“先生深夜出诊实是医者仁心，这簪子是家母遗物，交给先生权当是我的凭证。我虽家境贫寒但断不会作此逃账之事，还望先生宽限几日，余下药费并今后换药的诊费我定会一一补齐。”
她生得端美，言谈举止自有股温和使人信服的力量。郎中思索片刻，到底败在丛温柔的恭维下：“罢了，若真是无情我也不会深夜前来，便信你一次，三日之内将余钱补齐，否则他这腿便只能截去了。”
丛温柔又深施一礼。
那郎中摆摆手挥退了欲送他回家的小童，自己蹒跚着步入夜色中去。留下身后的两人相顾无言。
“你是谁？为什么害梁叔，又救了他？”
“此处风大，不利于伤口恢复，倘若发了热我就当真无计可施了。”
“……”
“你等着！”小童接连吃瘪，却不得不承认面前看上去没比自己大多少的少女说得在理。
一手环做圆状放在口中，清越仿如鸟鸣的哨声短促地响了几声，不多时夜色深处、白日被人忽略的犄角旮旯跑来十余个孩童，有的拿着碗，有的拿着木棍，还有的竟推着一辆看着快散架的板车。
小童很明显在这群孩子中说话很有分量，不用丛温柔吩咐，抬头的抬头、扶背的扶背、伤处所在的小腿由五六个孩子一起小心翼翼地托着向板车上移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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