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荆氏强迫他收其入房这件事,一直让她内疚不已,这么多年来,她每日都跪在佛像前忏悔,可是至今都无法释怀。尤其薛义一死,更是悔不当初,成了这辈子也无法弥补的过错与遗憾。
薛义之死,给沈老夫人带来的打击可谓是不小,当时刚刚接到消息,差点头一栽昏死过去。就连处理丧事的那些日子,虽然并不怎么经常出去露面,但私下却垂泪不止,悲痛欲绝,若不是身边有高绾绾陪着她,每日安抚她情绪,只怕她一个人很难从悲伤中走出来。
而此时尚且还在悲戚之中,竟又出了这档子破事。
……
“我当年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眼睛瞎了才会把她留在身边。现在好了,人家翅膀硬了,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说到这里,闷声叹出口气。
沈老夫人花甲之年,形容枯瘦,着深衣,头发白了大半,宽额圆颌,两颊略凹,眼角皱纹丛生,唇角微微下垂,两边布了两道深深的褶子。别看人已步入黄昏,但一双眼睛却格外的目光矍铄,精气十足。
高绾绾扶住她双肩,继续宽慰她:“祖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事到如今,说什么已经于事无补,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当下我们要抓紧时间阻止那贱妇继续滥用私权,不能让她如愿以偿。”
沈老夫人面露迟疑:“祖母又何尝不想阻止她,可是……”
高绾绾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拉过她一双枯槁的手,握起来,柔声鼓励道:“孙女知道祖母在想什么。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您很早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有几个到现在还记得的,就算有记得的又如何,都知道您当时不过是气话罢了。再者说了,是食言重要,还是薛家祖宗们拼命打下来的基业重要?”
果然,沈老夫人听后意志开始有所动摇。
见有些作用,高绾绾继续义正言辞道,“那贱妇一心想着揽过大权霸占家产,表兄又不成气候,您出面干涉,是天经地义的事。孙女保证,您插手,没有人敢站出来质疑您。”
提及薛啸云,沈老夫人忍不住郁闷地冷哼了一声:“我那不争气的孙儿,都让那贱妇宠坏了。”
高绾绾道:“孙女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现在只能寄希望在二表叔的身上,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可以撑起薛家。等到表兄懂事了,再将主权交还回去也不迟。”
沈老夫人知道这丫头的心思,整天将“二表叔”三个字挂在嘴边,别说她一个老太婆,就是外人也能看的出来对人家有爱慕之心。只是可惜,她出身并不高,这些年寄养在自己这里,纵然能帮她准备出一份丰厚的妆奁,只怕最多也只能给薛湛做个侧室。
不过,抛开这层隐情不说,她说的倒是也没错。薛湛是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秉性人品她最是了解不过,凡事交给他的话也能使人放心。这么想着,不由受到触动,很快便坐不住了。
沈老夫人反握住她的手背,若有所思道:“你说得对,薛家的祖业不能败落在她们的手里。否则,不只是忠武侯府保不住,恐怕到时候就连我们娘儿俩,也很快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高绾绾见她开窍了,面色欣喜:“祖母想通了?”
她沉声道:“你去帮我通传一声,今日午时一刻,让所有人到我这寿安堂里来。”旋即目色一沉,又道,“我们再不硬气起来,真让人当我这老太婆软弱好欺了!”
“是祖母,孙女这就去。”
高绾绾连忙应了一声,欣然起身跑出去吩咐。
彼时,玉芙院这边,薛玉娇坐在花梨雕漆镜台前,谨娘站在她身后,一边为她梳着一头如瀑青丝,一边弯着眼睛注视着镜中的人儿,夸赞道:“姑娘貌美过人,出落的越发标致了,隐隐能看到几分当年薛太后年轻时候的影子。”
……
谨娘口中的这位薛太后,是薛玉娇的姑母薛姝,也是当今圣上的生母。
薛太后还未入宫前,生的貌若天仙,倾国倾城。当年她刚及笄,尚未婚配,很多出自名门望族的求亲者为她争得头破血流,最后,被先帝一道圣旨召入后宫。
薛太后固然是个大美人,但同时也是个强势的女人,自进了宫后,特立独行,行为大胆,经常做旁人不敢做的事情,譬如帮先帝批改奏折,在政治上提出自己的见解,主张更改后宫制度等。在别人眼中这是行径出格,甚至破坏了大魏的规矩历法,但在先帝的眼中,她越是这样,就越让他欣赏和着迷不已。
先帝心胸宽阔,将她这些性格归结为出身将门的缘故。既然圣上都这么解释了,朝廷和后宫再也说不出什么一二。至此,薛太后专宠不断,贵妃之位稳固从未被人撼动过,其她妃嫔多有不满但又无计可施,就连曾经一统后宫的周皇后也拿她无可奈何。直至周皇后被黜,她荣升后位,凤袍加身。
纵然独占恩宠多年,可惜薛太后自诞下了二皇子,也就是当今的圣上萧启荀以后,后面再无所出。
她出自薛家,这些年来自然而然对薛家多有照拂。而薛家能有今日之鼎盛和地位,除了屡建奇功外,少不了她的支持和帮衬。
……
纤纤素指如剥葱,薛玉娇两手轻轻抚着落于肩前的一缕秀发,声音柔然地轻声念道:“皇姑母当年的风采神韵举国闻名,我自是不能和她相比的。”
谨娘莞尔,只道她太谦虚了,两人真的放在一起比较起来,根本难分高低。
突然想到什么,又道:“说到薛太后,前几日,薛太后好像宣了大姑娘进宫,老婢猜测,应该还是为了她的终身大事发愁。不过也是,大姑娘已经年龄不小了,今年生辰一到就十九了,适婚年龄都快过了。明年年初前,若再不抓紧定下一门亲事,只怕以后就嫁不好了。”说完,还忍不住为她遗憾两声。
这两年来,不算旁人介绍的,其实向薛玉娥提亲的世家子弟并不在少数。可是,都被她找各种理由让荆氏婉拒回去了。荆氏虽然瞧着发愁,但看那些求亲者中也没有一个特别拔尖的,自觉都配不上她家女儿,也便由着她去了。
薛玉娥如此做法,众说纷纭,有的说她还没忘了那死去已久的未婚夫,也有的说,她眼光太高,这些略显普通些的世家子弟都入不得她的眼。不过究其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
薛玉娇道:“听说昨日从皇姑母那里回来,是夜她失眠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可有此事?”
谨娘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说来也怪,这大姑娘温良淑德,宅心仁厚,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得上这样的怪病?”
“两年来,荆氏为她请了许多郎中,奈何没有一点疗效,就连薛太后也曾专门为她找宫中的太医医治,同样作用不大。到现在,病情反反复复,哎,好人没好报,坏人当道,这是造了什么孽了。”
这时,门外有下人敲门,谨娘前去开门,门口的家仆传话道:“老夫人有话,请三姑娘午时一刻前去寿安堂一趟。”
二人一听,心下咯噔一声,相互对视了一眼。
薛玉娇上前寻问:“只叫了我吗?可还有别人?”
那家仆恭敬回道:“不止三姑娘,府内上下都叫了去。”
谨娘看向薛玉娇。沈老夫人十几年都鲜少露面,突然要集合众人,看来,是被她猜中了,这个当家老夫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我知道了,稍后便去。”
当年之事,薛玉娇纵使没有出生不在现场,但从各种传闻中也能知道,母亲赫连氏因三年来怀不上孩子,没少受祖母这个婆母打击施压。所以,打心底也不想与她有过多亲近。哪怕自己境况愈发艰难,也并没希冀自己能获得她的欢心。
谨娘帮她梳妆换衣,虽没有外宾在场,但这次是闭世多年的沈老夫人出面主持,难得一次,不免多加上心和重视。谨娘将她收拾的既端庄明艳,又不失大方得体。
午时未到,谨娘随在薛玉娇身后,两人赶去北院拜见。中途准备穿过一道月亮门时,迎面正好撞见一束高大的身影。
薛玉娇微微一怔,停了下来。定了定神,同他见了个礼,轻声唤道:“叔父。”
今日的她明显精心装扮了一番,原本就明媚耀眼的她,此时美的更加令人移不开眼。而她不光美貌照人,仪态也是绰约多姿,光看着就觉得十分享受和美好。
见到她的那一刻,薛湛眼前一亮,眼中蓦地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艳,旋即又很快恢复如常。微微点头示作回应,之后,二人心照不宣的一同往正堂而去。
因腿长,步伐也大,以往他一个人走路时向来速度很快,但这次,明显照顾到落在自己身后一米之外的人。行动缓了下来。
明显到就连向来粗心大条的孟霖帆都注意到了这一细节。
心细如薛玉娇,自然也意识到了他的贴心,乖乖跟在他身后两步远,很轻松地和他同行,步入了北院。
北院仆妇不下数十人,此刻全部已经聚在走廊两侧,远远看到薛湛和薛玉娇过来了,齐刷刷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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