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产大苦

面对九五之尊深不可测的一句问话,魏辞盈的思绪已然停滞,唯有喃喃回道:“民女不敢……”

“哈哈哈!”爽朗有力的笑声令她为之一震,“是不敢惧怕,还是不敢不怕啊?”

尾音悠长,透露着揶揄的语气,魏辞盈迷茫地看着这位不惑之年的帝王,第一次将他的样貌看清楚。

只见他面如冠玉,饱满大气,不怒自威。须长半尺,颇有威重,双目清明,目光炯炯。眼角笑意蔓延,些许纹路描画在旁,反倒因此有些慈祥。

恍惚间,魏辞盈想起了远在故里的父亲,那慈爱的眼神,让她心头伤感,眼眶不禁微红。

见她欲要落泪,皇帝微微蹙眉,伸出手掌轻抚她的发顶,无奈地温声道:“朕无意吓你。”

然而,天子之威,非比寻常,常人初见,何能不惧?魏辞盈虽忍住泪水,但心中的恐惧仍旧难以平复。她又欲跪拜,却被皇帝轻轻扶住。

“但若欺瞒圣听,亦是重罪。”皇上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你如何预知今日天降异象?”

魏辞盈心跳如擂鼓,她看着皇帝认真的眼神,认命似的长出一口气,如实答道:“禀皇上,臣女并未预知异象,只是心中忽有不安,感觉将有未知之祸。”

皇帝挑了挑眉,审视地盯着她:“感觉?”

见他仍是不信,魏辞盈又补充说:“臣女自幼便偶有此感,时常恐惧,因而此次不敢使圣驾犯险。”

崇德帝仍用他那双威严的眼睛盯着她,见她神色坦然,眼神坚定,微笑着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朕虽难以相信感觉之说,但念你一片忠心,便赦你无罪。回宫后让太医为你诊治,若再有似今日异样,即刻向朕禀报。”

“臣女领旨。”魏辞盈低头应诺,听到“回宫”,心中却如波涛汹涌。她本以为说出实情,便可脱离这深宫苦海,却不料帝王将她留在身边,更添了几分忧虑。

观察皇帝刚刚的神色,大抵是将信将疑,不敢冒险将她这样一个神神叨叨的女子放在民间,干脆还是约束在身边。

她兀自思索着,未曾注意到皇帝仍在仔细地观察她。

暖黄烛光下,她低垂的眼眸中写满了心事,眼睫在眼底投下一小片扇子般的阴影,清亮的泪水似乎挂在眼底,令人不忍触碰。

她青春的脸颊上自然地染着红晕,随着呼吸起伏,充满生机,小小的身躯内仿佛有着无尽的力量。

分明是在天子眼前,可她的脑海中却不知在想什么难题,出神地无意识咬着下唇,将娇嫩的唇瓣咬得发白。

皇帝轻轻将手覆上她的脸颊,看到那双垂泪的眼睛惊恐地抬起来,像一只初出巢穴,不慎掉落在地的小雀,不自觉的娇憨姿态惹得他不禁发笑。

下一刻,魏辞盈的身体被抱着离开坐榻,她低声惊呼,双手紧紧抓住皇帝的衣襟,心快要刺破皮肤跳出来。

是不敢不怕,她在心底默默回应不久前皇帝的问题。

她不知自己究竟哪一步走错,分明已经坦然面对恐慌,随机应变还算得当,亦与危险擦身而过,为何命运裹挟着她来到这里?

难道这便是那无源的恐惧在冥冥之中给她指引的方向?

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前路?

既是如此,那么何必用恐惧折磨她一十六年,让她从恐惧中来,又要投入皇家未知的恐惧中去?

她恍如坐在汹涌浪潮上的一只独木舟上,前方大浪高高卷起,马上便要拍打在小舟上。飞溅的海水扑面而来,她似乎逃不出这滔天大浪,人船俱碎。

然而她不甘心,奋力划动木浆,小舟摇摇晃晃,与浪花赛跑,却丝毫不动,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浪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

次日,魏辞盈被封为贵人,赐居翠微轩。

翠微轩主位是宸妃,另有一位姓金的常在住在偏殿。二人皆是温婉贤淑的性子,父家位居三品以上,自幼作大家闺秀培养,安坐室内,也难见身影。

魏辞盈是与兄弟姐妹热闹惯了的,居于此处便觉枯燥无比。初来乍到,她也不敢四处闲逛,整日面对这狭小憋闷的四方天空,人都蔫了下去。

久而久之,皇上的传召竟成了她最期盼的事情。至少,她能走出翠微轩,到皇帝的寝宫或是书房,见见不一样的人物,暂时忘却烦恼,沉浸在皇上讲述的趣事之中。

崇德帝性格沉稳慈厚,对魏辞盈的小心思亦是心知肚明,他乐得与这位年轻的贵人相处,仿佛回到了青春时光。

他批阅完奏折,转头看见眼睛眨得像星星一般的女孩,便说上两则各地奏折报来的趣事。

有时他觉得不像是和一位嫔妃相处,倒像是养了一只活泼的家宠,或像是与幼年子女谈天说笑,享民间天伦之乐。

入宫一个月来,虽时常伴驾,但大多是在书房研墨。魏辞盈颇有些惭愧,总是皇上的故事将她逗得前仰后合,自己却有点尸位素餐的意味在了。

“那位于西北草原之畔的晟淮府,民间新近有一异俗,男子须得包办等一应家务,女子却是外出劳作,养家糊口。”

“此事当真?”魏辞盈惊讶地张大了嘴。

“君无戏言,此乃奏折所报。”

“世间竟有这般奇事!”魏辞盈轻叹,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好奇,“常言男子主外,女子主内,那里却反其道而行之。”

“不仅如此,府衙之中,亦有女子担任官职,协助治理。”皇帝补充道。

魏辞盈目瞪口呆地盯着皇上,她震惊的表情似乎令皇帝很受用,得意地大笑起来:“你可知这是为何?”

她钝钝地摇了摇头,双手托着脸颊,急切地问道:“这究竟是为何?陛下,您就别卖关子了。”

皇帝正欲开口,忽闻门外传来一串清脆如风铃般的笑声:“皇兄又在炫耀了,皇戚大臣不够,竟显摆到妃子头上来了!”

魏辞盈回首望去,只见一名紫裙飞扬的女子轻盈而来,身着窄袖短衫,宛若胡服,秀发高束,若非声如银铃,倒似男儿。

魏辞盈连忙起身行礼,心中明了,这便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这位长公主在宫城内可谓是无人不知,她性格直爽,胆识过人,深得皇帝宠爱,一切皆由宫中供养。

初见之下,魏辞盈便觉与长公主一见如故,她的言行举止,令魏辞盈想起了远在江宁的四姐。

“你说话真是愈发没大没小了。朕不过是在给她讲述景华公主的功绩罢了。”皇上示意她在自己对面坐下,笑着给她递去一杯雨前龙井。

长公主不顾茶水尚热,一饮而尽:“皇兄,您接下来要说的话,臣妹都能背出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杏眼一转,皱起五官,模仿着皇上的神色和声音:“西北草原,本是游牧之地,荒凉贫瘠。

但自景华公主下嫁乌察鲁哈首领后,带领民众垦荒种植,通商贸易,如今晟淮府已是人烟繁盛,边境重镇!

公主以身作则,百姓皆以她为榜样,女子亦仿效她撑起家门。

朕得女如此,实乃为父之幸!我大梁得公主如此,实乃国祚之幸!”

她惟妙惟肖的模仿,引得魏辞盈和皇上忍俊不禁,皇帝无奈地摇摇头,指着长公主的鼻子笑道:“你啊……”

长公主时常来向皇兄请安,凡她所到之处,必洋溢着欢快的笑声。魏辞盈与她相遇数次,每次都感觉心情愉悦,仿佛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可惜好景不长,魏辞盈入宫仅两月,便觉浑身乏力,时有呕吐。经太医诊断,竟是有孕在身。

崇德帝后宫子嗣不丰,原曾有八子六女,却许多早早夭折,如今只剩下五位皇子和远嫁的两个女儿。

宫中已是三年未有添丁之喜,因此上至皇帝皇后、下到太医侍女都万分小心。

但因太医说她体质虚弱,崇德帝严禁她随意走动,只许她在翠微轩后的小花园中散步。这让本就心性好动的魏辞盈倍感压抑,加之孕期反应,她很快便变得郁郁寡欢,食欲不振。

精神不济,便愈发厌恶进食,又引得营养不足,闹过几次眩晕之症,皇上便更不许她出去随意走动。

如此恶性循环,临近临盆之日,魏辞盈已瘦得皮包骨,仿佛风一吹就能折断。皇帝见她郁郁寡欢,特意召她的母亲和四姐入宫陪产。

人尚未到,太医便慌慌张张地来报:“启禀皇上,魏贵人年幼体弱,又逢早产,依臣等看来,凶险万分啊!”

魏辞盈痛得无法出声,只能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周围是焦急的产婆和丫鬟,她们的面容在她眼前变得模糊而狰狞。

一瞬之间她迷茫起来,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思绪慢慢涣散。

她仿佛回到了魏府的闺房,正准备去顾先生的课堂。然而,顾先生布置的功课她还未完成,心中不禁忐忑,怕是要挨手板。

她又见她母亲坐在血泊之中,怀中抱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婴儿,那婴儿的面容竟与自己一般无二!

魏辞盈痛苦地闭上双眼,似乎能感受到那婴儿微弱的呼吸。然而,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那婴儿已无声无息地躺在她怀中。

她抱着这了无生气的婴儿,痛哭失声,肝肠寸断。

然而,襁褓中残余的气息令她十分熟悉,她把头凑上去看了看,发现那竟是幼时自己的面庞!

霎时,耳畔被无数凄厉哭声笼罩,那哭声犹如锋利的魔爪,将她撕成碎片,坠入万丈深渊……

感谢LL的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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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巍巍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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