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高氏悬案

“这个……”魏辞盈面上堆起一抹温婉的笑意,近乎讨好地看着方衍舟,“辞盈乃一介闺中女子,初涉这繁华京城,承蒙长公主殿下垂青,得此良机观摩学习。高氏一族乃我大梁开国功勋之家族,兹事体大,殿下特命我前来研读此案卷宗。”

话音未落,魏辞盈便觉不妙,方衍舟的双眼近在咫尺,他显然是未被说服,仍是探究地盯着她,试图透过她强装镇定的外表,望向心中隐秘。

她紧咬下唇,掌心微汗,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方衍舟用的是上好的栈香,气息清新而冷郁,萦绕在她鼻端,木香稍稍缓解了她的紧张。

两人脸凑得极近,方衍舟倒是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观察魏辞盈。以往相处,她总是带着几分敌意,而此刻的她,却是难得的紧张而谨慎。

她这双眼睛犹如受惊的雀鸟,一触即飞,似在试探,又似在戒备,蜻蜓点水似的碰一下便缩回去。

方衍舟不禁好奇起来,长公主说她刚满十六岁,怎么却像是历经人世沧桑一样,如此深沉小心呢?

不过,当他靠近细看,发现魏辞盈秀气的鼻梁上还有一颗小痣,随着她眨眼而轻轻颤动。这微小的瑕疵反倒增添了几分生动,中和了疏离感,多了些许钝感。

魏辞盈紧蹙着眉头,心中暗自揣测着方衍舟的意图。这人虽看似闲云野鹤,只当是个闲散王爷,但眼神却犀利如刀,问起话来更是咄咄逼人。

她不禁想起太子,心中轻叹,这两位皇子竟无一人继承皇帝的威严,不知其他三位皇子又是何等人物。

正当她思绪万千之际,忽闻方衍舟轻声一笑,她抬眼望去,才发现他已坐回椅中,手中握着高氏案的卷宗,向她示意。

“堂堂刑部官员审问,你都能走神。”方衍舟晃了晃案卷,“喏,看在皇姑姑的面子上,给你吧。不过不可带出此间,只许你今日在此阅读。”

魏辞盈喜出望外地看着他,忙俯身接过卷宗,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轻快地道一句“多谢五皇子殿下”,便连蹦带跳地去寻座位了。

方衍舟第一次见她这样高兴,原以为是个天生的冷面孔,没想到得到想要的东西,也还是脸上藏不住心思。

他悠悠地扇动折扇,看着她天真的笑容,心中畅快不少,暗忖道:笑起来倒是顺眼多了。

他用扇骨轻轻点了点自己的桌面,见魏辞盈疑惑地回首,便起身伸了个懒腰,“莫要乱跑,就坐在这儿。”

魏辞盈顺着他扇子所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刚刚他坐着的地方,想必是他平日处理公务的座位。如今才过晌午,她摇了摇头,抱着卷宗颔首说道:“谢殿下,我只需寻一处光亮的地方,站着读便是。”

方衍舟一片好意被她若无其事地顶了回来,看着那张恢复了冷淡的面容,再次回想起鼎襄酒楼中被她放倒在地的尴尬场景,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无名之火,瞬间拉下脸来。

他没好气地把扇子拍在桌面上,猝不及防的脆响引得魏辞盈肩膀一颤。方衍舟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按坐在书桌前。

“你不想坐在此处,那就去领那三十大板,让你想坐也不能。”他甩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顺手将门带上,嘱咐门口的侍从莫要让他人进入。

魏辞盈初时还有些惶恐,生怕鸠占鹊巢,耽误了案卷司的正事。然而当她翻开卷宗后,便沉浸在了案件当中。

厚重的卷宗静静诉说着昔日的血与泪,每一具逝去的亡灵,其名、其生、其死,皆是详尽地记录在案。

二百余条生命,仅列名姓便洋洋洒洒占据十余页。魏辞盈心惊胆战地翻动纸张,大气也不敢出,心若悬丝。仿佛一旦弄出动静,便会被带回到那个血腥恐怖的夜晚。

崇德二十一年,腊月二十,子夜,寒风凛冽。一伙不明身份的杀手悄然潜入高府,如鬼魅般无差别地结束了府中所有人的性命,无一人幸免。

甚至其中一位马夫已从后门逃出高府,又被追上来的人残忍杀害,拖回府中,鲜红的血迹染红了整条长街。

此案一发,朝野哗然,崇德帝龙颜大怒,诏令刑部与大理寺联手彻查,太子督办,限期十五日,定要捉拿真凶。

起初,调查的方向都在高氏的政敌身上。毕竟,高丞相及其族人多年身居高位,难免与官场同僚有过嫌隙。

当晚恰逢高桓寿诞,若说是有人伺机潜在府中,倒也不无可能。不过朝廷大小官员皆曾前往拜寿,一时无法锁定可疑之人。

于是,刑部和大理寺转而从高府搜出的证物入手。

在长长的清单中,魏辞盈一眼便看到一种药物——堇斛散。

实际上,也正是这一曾在特纳蒙草原索乌河中发现的毒药,将怀疑的方向转向了草原。

堇斛乃是西南的一种剧毒,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因而格外稀少。但大理寺却在高家搜出了整整一箱,足可令一营兵士丧命。

据此,大理寺推测,昔日身为市贸司主事的高桓,便是那索乌河下毒之人。

此推论一出,便得到多方支持。一方面,高桓身居要职,掌管天下贸易,其权力可触及草原边境;另一方面,大理寺在高桓书房搜出他与特纳蒙的中原商人往来的书信,也证明了他对草原的“抵抗”怀恨已久。

然而这也仅仅是基于现有证据的推测,并无直接证据证明高桓曾派人下毒。因此,高氏灭门案,至今仍是一桩悬案。

尽管如此,朝野上下普遍认为,杀害高家的就是特纳蒙草原残余之人,他们十年磨一剑,最终以灭门之祸来报自己的灭族之仇。

魏辞盈翻到卷宗最后一页,只见太子之印赫然在目,魏辞盈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她既为特纳蒙草原的无辜百姓而痛心疾首,又为长公主之言得到证实而稍感慰藉。

正当魏辞盈神思游离之际,门扉轻启,一缕夕阳斜照而入,映得她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这才惊觉,已是日暮时分。

方衍舟的身影在霞光中缓缓浮现,他目光落在卷宗上的太子印信上,轻声问道:“看完了?”

魏辞盈点头,轻轻将卷宗折叠好,放入绸布之中,起身后恭敬地递给方衍舟,“今日多有叨扰,多谢殿下,此案卷辞盈已借阅完毕。”

方衍舟并未伸手接过,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色阴郁,眼中隐有怒意。魏辞盈心中不解,手臂微酸,她抬头看向方衍舟。

“这便是你读完的感受?”他质问道。

魏辞盈微微一怔,她并未表露任何想法,方衍舟是如何得知的?难道他已经猜到她心中对太子的猜疑?

也难怪他如此生气,魏辞盈心中暗嘲,定是认为我听信了长公主的“谗言”,冤枉了他尊敬的太子殿下。

魏辞盈面色不改,毫不退缩地直视他,却见他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你千万要小心,莫要被他人利用。”

方衍舟的话如重锤击打魏辞盈的心头,他一反常态郑重严肃的语气让她还没来得及生气,心底便先被重重地击中。

方衍舟比她高了一头多,此时低着头与她对视。窗外夕阳投来的霞光映照在脸上,他的眼睫在光下微微颤动,仿佛易散的蒲公英。

他低垂的眼眸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承载了太多沉重的情绪,压得她不敢喘息,二人之间,一时只能听到方衍舟急切的呼吸。

魏辞盈不禁回想起父亲母亲在自己临行前的反复叮嘱,回想起三哥深深的关切,话一出口,便带着数不尽的叹息。

可是身处不同的立场,这似乎真挚的提醒中,又有几分是关切,几分是离间呢?

魏辞盈低头轻笑,心跳逐渐平稳,有些庆幸自己还拎得清,没有被他扰乱思绪。她错开眼神,生硬地回道:“殿下,辞盈自会小心。”

方衍舟闻言,微微皱眉,他紧握住魏辞盈的肩膀,俯身与她平视,飞快地问道:“我并非为太子开脱,只是此事尚有许多疑点。倘若真的是太子所为,他又怎会让此案成为悬案,而非直接终结?还有,如果真的是特纳蒙做的,长公主身为特纳蒙的和亲公主,难道就没有嫌疑吗?”

“够了!”魏辞盈将他推开,后退一大步,忿忿地看着他,声音夹杂着颤抖,“正因为索乌河投毒是太子授意,因此他无法将脏水泼到高桓身上,泼到特纳蒙人的身上!”

见方衍舟一直在摇头,她沉声道:“特纳蒙的儿女们,皆是天生的勇士,他们会世世代代捍卫自己的家园,直至最后一人。”

她仿佛听到声音与心底长公主的声音重合,魏辞盈只觉得无比清明,思绪飞快,“倘若特纳蒙尚有一人幸存,高桓岂能苟活至崇德二十一年?”

两人相对无言,书房内只余下夕阳的余晖和翻飞的尘埃。气氛凝固着,拧成无解的死结,隔在他们中间。

魏辞盈浅浅地行了礼,向门外走去,经过方衍舟身边时,似乎感觉他的身形变得沧桑无力,低沉暗哑的嗓音缓缓响起,“我叫人备了晚膳,用完再走吧。”

魏辞盈只当他还要继续做说客,步履不停,冷冷地说道:“多谢殿下美意,只是辞盈急着回去复命,恕不能赴宴。”

她原是快步行走,步履匆匆,心中愈发急迫,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近乎小跑。她的心底只有一个愿望,快点见到长公主,对她说:我相信殿下。

夕阳西下,月影初上,她从未觉得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如此辽阔无垠,宫殿层叠,如同连绵的山峦向后退去,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忽地,一阵初夏清风迎面拂过,她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瑶华宫的琉璃瓦顶在皎洁的月光下,闪烁着如宝石般璀璨的光芒,好似夕阳下索乌河的粼粼金光。

她一跃而过高高的门槛,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转过精雕细琢的画壁,终于来到了长公主的书房前,门内透出温暖的烛光,明亮如昼。

她气喘吁吁地在门前站定,方要抬手叩门,门却向内缓缓打开了。长公主略带惊讶的面孔映入眼帘,她的眼角还残留着些许泪痕,唇上咬出的血痕比胭脂还要艳丽几分。

魏辞盈如同劫后余生般,扑入长公主的怀中,紧紧地环抱住她的细腰。她剧烈地喘息着,嗅着长公主身上那熟悉的西域薰香,泪水如泉涌般滑落。

随后,她感到长公主将头轻轻地靠在她的颈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辞盈:你们皇家的水太深了,我需要一本反诈手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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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高氏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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