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红楼出来后,周南苦思冥想——杨柳遇上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扮他?
脑海中记忆翻了一圈,依旧没有结论。
半夜他辗转反侧,睡是睡不着了,索性下楼找店小二要了壶酒,准备到客栈后院独酌。
谁知到了庭院中,竟见穆溪正倚树而靠。
月色下,他一身干净的白袍,头发湿漉漉地散着。
周南知道这个人有洁癖,每日都要沐浴,这会儿肯定刚洗完,身上的雪松淡香又绕了上来。
一阵夜风拂面,湿哒哒的头发随着飘起,那双桃花眼在青丝中染上了一层氤氲。
听见脚步,穆溪本低垂着的睫毛动了动,透过发丝看了过来。
该死,夜色撩人,胸口滚烫。周南一恍惚,手中的酒壶差点没拿稳。
“穆仙师也睡不着啊?要不要来一杯?”
穆溪抬头看了看他,目光又落到他手里的酒壶上,随后移开望向远处。
“明早还要赶路,卯时就要起身。”
周南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不睡了,你说何时走就何时走。”
月上枝头,秋意渐浓。两人都各怀心事。
沉默半晌,周南仰头饮下一杯,先开口道:“穆仙师,你觉得她们遇见的那个人,是周非扬吗?”
穆溪不假思索:“不是。”
周南有些惊讶,他怎么这么确定,似乎比自己还了解。
“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周非扬没死,这么多年不出来,定是不想让人找到,怎么还会留自己的名字呢?何况还是在无极印松动这么敏感的时候。”
周南看向穆溪,这个人一思考就又捏着鼻梁。若自己还是苏雨时,就能不要脸地靠在他身上,拿掉他的手,然后自己给他揉一揉。
穆溪半张脸都被手挡住了,只露出了轮廓清晰的下颌线。
周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而穆溪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下颌棱角太诱人,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周南想了一晚,他一方面告诉自己这一切与他无关,另一方面又隐隐不安。
“不确定。但如今满天下都在找周非扬,这个人故意留下周非扬的名字,再四处散播周非扬到过月红楼的消息,以此诱人慕名来寻。然后,让杨柳把这些人杀了。”
穆溪点了点头:“两种可能。第一,此人想除掉那些寻找周非扬的人。但如果单单想除掉这些人,没有必要非要留着魂魄。”
周南赞同:“没错。而且留着魂魄,自己却再也不出现,也不合理。第二种,混淆视听,故意让人以为周非扬活着,还要搞臭周非扬的名声。让人以为周非扬正在靠着修士的魂魄练诡仙术。但究竟是什么人要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
想到这,周南只觉得头疼得很。
千方百计远离这一切,现在居然又卷进来了。
心烦意乱。
穆溪看着他,转言问道:“月红楼的魂魄怎么处理?”
“我已经给白无常传信了,地府会派鬼兵来收。”
穆溪微微点了点头,此刻在月光下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凛冽。
周南凝望着这个人,太奇怪了,刚刚有一瞬间,他生出了一种错觉。
恍惚觉得是在以周非扬的身份跟穆溪说话,而且隐隐感觉穆溪并不介意。
怎么会不介意?
明明那一剑的憎恶还历历在目。
他笑了笑,喃喃道:“呵,长安的酒可真上头。”
这感觉真好。
这十年,他杀死了以前的自己。在一次次铤而走险中,寻找那种能让他感受到**的刺激。
但是再多的心跳,都不如此时此刻。
穆溪就在他身边。
从三更到五更,这俩人就一直这么坐着。谁也没再说一句话,谁也没先要回房。
秋风渐寒,一夜无眠。
*
离开长安后,常之恒因为记恨周南点他麻穴,让他没能参与月红楼捕妖,路上好几天没跟周南说话。
这倒也正好如了周南的意,他本就不想搭理这个人。
几日后,三人到达了青州。
虽然是老家,但周南如今对这个地方也十分陌生。
重生后离开师门的最初几年,他都不敢在青州附近出现,怕被念慈门派的人认出来。好在现在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应该没人认得出了。
但越是靠近,就越多往事入心。
在他出生那一年,念慈门派遭遇了一场血洗,他父亲周易安死在了那场乱战中。
十六年后周南出山,进入玉门镇妖司,无意间得知那场让念慈门灭顶的混战是无极应龙带来的。
数百年之前,无极道这个令人界闻风丧胆的门派在横霸修真界。
虽然后来被仙门百家合力歼灭了,但无极道最可怕的无极应龙却是不死之身,只能被封印。
无极应龙的前身是天界应龙,下凡参与了黄帝与蚩尤的争战后,触犯了天条,永世不得回天界。
无极道盯上了应龙,想利用这天兽的神威统治天下。于是当年的掌门囚|禁了应龙,还创出了控制应龙的法术,让应龙为无极道所用,称霸天下,草菅人命。
后来无极道起了内讧,众仙家组成的仙盟趁虚而入,一举歼灭了整个门派,并胁迫掌门之子,令其封印应龙。
世间从此安宁了百年,直到周易安被发现是无极道后人。
当年周易安身份暴露后,修真界开始忌惮念慈门派。
周易安的妻子白玉灵生下周南的那一年,无极封印蹊跷地松动了。仙门各家开始怀疑是这个无极后人的出生冲撞了封印。
于是周南出生后不久,陆续有世家前来要求周易安出面修补封印。
周易安推脱了几次,惹怒了众仙家,一些耐不住性子的仙门组成了新的仙盟,以无极印松动为由,讨伐念慈门。
他们挟持了白玉灵母子,以此逼周易安三天之内修补上无极印。周易安血书保证,留下妻儿,独自前往封印无极应龙的太古山。
白玉灵深知修补这百年封印是件九死一生的事,带着周南逃出念慈门,追向太古山想阻止周易安。
然而还是晚了,周易安耗尽毕生法力终于修补封印,却还是遭到封印反噬而亡。
当九悠收到白玉灵的飞书赶到太古山时,只见到了襁褓中的周南,白玉灵从此不见踪影。
而周南二十岁那年,修真界再次传出无极封印松动的风声。
那一年他偶然从一本**中得知,一切关于无极道的历史都记录在了一块千年血玉中,而血玉的埋藏之地就在凉州。
也就是那一年,周南做了一件让他后悔了两辈子的事——打开了千年血玉,得知了控制应龙的方法。
那时的他认为,封印不是长久之道,只有驯化应龙,才能彻底化解这个诅咒。
想以一己之身控制应龙,这就是那场灾难的开始。
那一天,在不二殿的锁妖塔前,他独自对抗应龙。
应龙失控,双翼飞天,仰天长啸。长尾甩出汹涌洪水,不二殿一时间水漫金山。
身负重伤的他从锁妖塔上坠落,是穆溪御剑而至救下了他。
而接下来的事,他到今天都不愿相信是真的。
一声巨响,寒光飞窜,惊雪在漫天水柱中劈开了锁妖塔的封印。
这天下最牢固的锁妖塔,瞬间分崩离析。
“穆溪!你他妈疯了!它要找的是我!”
他红着眼睛嘶吼,但穆溪死死地把他护在身后,用结界将他隔开。
百妖蜂拥而出,在惊雪的指引下向着应龙群起攻之。
兽妖残杀,电闪雷鸣。
应龙和群妖厮杀了七天七夜,整个凉州城上空黑云压阵,百里之外可闻其响,九州之内可见硝烟。
天下危在旦夕,各大世家围攻念慈门派,周南闻讯连夜奔至青州。
他回到念慈门时,九悠正被仙盟各家重重包围着。
火光依稀,山鸟惊飞。
面对一群气急败坏的修士,九悠还是平日里一般,独自站在最高处,孤傲冷艳,霓裳绯红,长发飞扬。
下边的领头修士大呼:“九悠,你立刻交出周非扬,否则别怪我们放火搜山!”
九悠听罢,淡淡地白了他们一眼。
“周非扬?早死了,跟他爹一起死的。要烧我念慈门派,先烧了我。”
“现在天下危在旦夕,你不要执迷不悟!以为我们不敢动你吗?”
九悠是个狠人。当年周易安死后,她接手念慈门派,用诡仙术治好了那些为保护白玉灵和周南而身负重伤的门生,从此念慈门派转修诡仙术,与各仙门世家划清界限。
也正是因为这诡仙术,正道仙门还是忌惮念慈门几分。
“哼,可笑。我九悠虽常年闭关,但也知道你们这群老东西心里在想什么……”她低头玩弄着刚涂好的指甲,“我师父周易安——念慈门老掌门,是怎么死的?你们这年纪,都还应该记得吧?”
几名年纪大一些的修士似乎被刺激了,破口大喊:“你个女魔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这里好些你的长辈!”
她轻笑一声,懒散地抬了抬眼,由左向右扫视一圈。
“长辈?好啊,那就请各位长辈为小女子我解答一个疑问。那无极应龙是百年前仙盟齐力所封印,是汇集修真界百家灵力的封印。十八年前若不是有人暗中作梗,这百年第一封印为何会突然松动?又是你们当中的哪些人,以我师父的妻儿相逼,威胁他去送死?”
“你你你……你少口出狂言!作为无极道后人,本就身负此重任!无极道当年祸害天下,仙盟没将他们灭九族,他们就该感恩戴德!如今这只是将功赎罪!”
九悠可没什么好脾气,听到这样话,声音中藏不住怒火。
“我师父周易安、师母白玉兰和我徒儿周非扬,何罪之有?凭什么让他们去送死?谁放出来的,谁自己收拾去!你们这群老不死的,拉一个小孩去顶罪,死不要脸!”
一群自诩修养颇高的仙家修士大概也是人生第一次被这么劈头盖脸地骂,一个个脸都绿了。
晌久,其中一个才憋出一句话:“哼,放出应龙的,一定就是周非扬!你再不交出他,就别怪我们放火了!”
后排修火系术法的修士已经开始点起火球,剑拔弩张,准备向念慈门府邸投射。
九悠见状,双袖一挥,霎那一个巨大的结界横空铺开,将修士兵戈和念慈门轰然隔断。
就在空气渐渐升温,所有人都摒住了气息时,突然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
“慢着!你们要找的人在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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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念慈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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