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沈沐泽醒了,发现周围的环境熟悉又陌生。

熟悉在于,他曾在这里待过几年。

陌生在于,他已经几十年没来过这里。

难不成自己睡了一觉,还能有人胆大包天到给他丢到这里……不对,他记得这块地早就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还是他亲手点的火。

看来有古怪,他一掀被子准备探查情况。

嗯……一下还没踩到地上。

沈沐泽这才低头看到了自己的短手短腿。他得稍稍踮脚才能碰到地面,这个认知让他很不愉快。

自己这是借了谁的壳子么?可就算真有人想引他上身,问题是他还没死呢,怎么可能凭空被人牵引生魂还塞进一个小孩身体里,这能有什么用?

……还是说他其实真死了但自己没想起来?

思考无果,沈沐泽穿了鞋起来,搜刮房里看起来能照人的东西。

这间小柴房里陈设倒是和他隐约的记忆里没什么两样,就是不懂幕后之人大费周章复刻个一模一样的屋子有什么用。

想让他触景生情吗?

身后是他当床躺的草垛,堆得挺高,他估摸自己这小矮个,像是十来岁的小孩。

屋外有点微弱的亮光,分不清是守夜的灯火还是天快亮了,他就着那点光在屋子里摸了一圈,除了半截蜡烛和几捆麻绳一无所获。

沈沐泽面容冷峻地打了个哈欠。

这小孩可真爱犯困。

不过他好歹以前也是个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一朝遭人暗算沦落至此,不管是为了什么,总该有人给他个说法。

既然还没人来,沈沐泽决定再回去睡一会。

就是草垛太高,他扯掉一小半才让自己能顺利坐上去。把碍事的被子团起来放在一边,沈沐泽摸到里面似乎夹着点不规则的布料,又重新展开摸了摸。

似乎是衣服。

身为堂堂沧暝城主,还得摸黑探索一间小小柴房,沈沐泽心想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干的。

比起躺着睡觉,他更习惯盘腿打坐调息,只不过这身体里一点灵力都没有,打坐也是干坐着,而且没点遮挡还冷飕飕的。

沈沐泽……

沈沐泽躺下了,并且摊开那团衣服盖住自己。

正睡得迷迷糊糊,房门被砰砰敲响,一个人在外面不耐烦地喊道:“沈沐泽!天都亮了还躲懒呢!”

声音之响绝不是沈沐泽捂着耳朵就能忽略的。

他憋着气坐起来,准备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扰他清梦,柴房的破门却率先被人踹开了。

来者是个穿粗布衣裳的三白眼,手执一把一人高的大扫帚,威风凛凛如晨起打鸣的大公鸡,腰一插、眼一瞪,就对着沈沐泽骂道:“真是越发怠懒了,不挑柴不担水的,别以为少爷跟你说几句话你就能人五人六的,快点起来干活去!”

沈沐泽很多年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一时间也没真生气,慢条斯理地拾掇自己,随后才在三白眼一连串的催促骂声中不忧不急地出门去。

到了后院里,他才“嚯”了一声。

不光柴房一模一样,连这个下人待的小院子也和记忆里相差无几,也不知道是幕后之人太把他放在心上,非要原封不动地复制出来,还是说……他穿越了?

甚至是在当了几百年恶名昭著的沧溟城主之后,一朝穿越这数年光阴,回到了自己做小小杂役的时候。

嗯……倒是有点意思。

不过沈沐泽的“意思”很快被不知道哪个人泼出来的一盆水给浇没了。

这会虽然不是寒冬腊月,但几个下人惯会拉帮结派,沈沐泽身上的衣服还是自己打了补丁的,料子单薄,晨风又带着凉意,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清是谁动的手,就先打了个喷嚏。

这倒是有些丢人了。

他转身,冷冷地看了一眼端着个空铜盆的丫头,后者平日没少悄悄欺负他,从来是不怵这个面黄肌瘦的小少年的,今天被他瞪了一眼,却无端有些害怕,忍不住给自己找理由:“我……我手滑了……”

沈沐泽依旧盯着她,问:“你是谁?”

那丫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像是被他这问题气到了,跺了跺脚端着盆就气鼓鼓地走了。后边又来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少年,见状跑过来劈头盖脸地数落起沈沐泽来:“你现在觉得有少爷撑腰,连小萝都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哦,叫小萝啊。

倒不是沈沐泽要找茬,他是真想不起来这里这些人物都姓甚名谁,毕竟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健忘些也是正常的事。

沈沐泽又斜他一眼:“那你又是谁。”

少年正欲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不敢再挑衅他们,对上沈沐泽的眼睛后却莫名心虚了许多,他也是没想到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一个小少年现在这么有气势了,看人的感觉比家主还吓人,仿佛不好好答话就会被拧断脖子。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又去看沈沐泽,见他还是个营养不良的黄毛小子,就把那诡异的感觉抛诸脑后:“我、我可是少爷身边的人,你敢这么对我说话,小心我告诉少爷,让他把你赶出府去!”

沈沐泽默默计数:又跑了一个。

问个名字怎么就这么难,他现在想不起来这些人的名字,日后要“讨利息”的时候,可就有些困难了呢。

他是八岁就被亲生父母以三两银子的价格卖给这府上主人的,一直待到了十五岁才逃出去。满打满算,也给他们做了七年的奴仆,当然,他们使唤他使唤得有多尽兴,讨饶的模样就有多令人恶心……但也很愉悦就是了。

他现在确认了这个身体属于他自己,周围的人也是他记忆里的丑恶模样,根据他们的样子来猜想,这会的自己应该也是十五岁左右。

看起来,似乎很快就能离开了。

沈沐泽当城主那百余年里,想给他当下属的人多了去了,从来没有让他亲自干活的时候,即便现在变成了手无寸铁的自己,他也不准备去干。

反正……你们也蹦哒不了多久了。

他如是想着,心安理得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躺着,偶尔有几个想来找他麻烦的人气势汹汹地喊他名字,沈沐泽也一应当做没听见,由得他们闹去。

他要好好想想怎么在走之前“报答”这些人。

他揉了揉鼻子,衣服太薄了,有点冷。

躲活干是一回事,找饭吃是另一回事。

这会他毕竟没踏上修仙的道路,不吃饭会饿,不睡觉会困,本身又常年营养不良,体虚得不行。

沈沐泽对将死之人——或者说“已死之人”,向来都是很宽容的,被骂几句也无关痛痒,反正挨得骂多了,掉肉的还是他们。

但要是真敢动手么……他想到了那个泼他水的小萝。她不是第一个动手的,也不是最后一个。

不过他并没有对这女孩动手的印象,又深知自己睚眦必报的性格,料想她多半是和其他人一样,陪着这宅子到地府去为奴为婢了吧。

府里规矩是先伺候主子们用过饭,这些下人才能聚在厨房里对付吃两口,再去各自做活,打扫的打扫,随侍的随侍。

小萝是小姐的丫头,府中小姐对自己房里的下人总是格外优待的,她便得以在小厨房用饭,不必回来挤着。那个自称在少爷身边的少年也是如此,但他不同,自己吃的好不算,还非要在饭点回来对下人们的吃食指指点点。

沈沐泽记得府上姓田,由大房打理,少爷是大房的独苗,从小就生有顽疾,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而二房三房都育有儿女,这些人的名字他懒得去记,反正始终也没见到过真人。

田府日常是锦衣玉食的做派,府上风光无限,天天都有达官贵人来往,在外头的下人也是专挑人模人样的,别人看了都以为他们宽厚待人,连下人都有好待遇。

事实上呢,像沈沐泽这种低价从贫户里买来的才是多数。不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实际上也没有多大差别,专用来干些脏活累活,即便同为下人,也是连烂泥都不如的那一波。

看看他们吃的是些什么,都是些主子不要的东西罢了。

幸亏粗面窝头还是有的,这东西便宜得很,随便捏个形状往锅里一蒸,水开了就能吃。这也是少有的那些贵人不肯沾的东西。

他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自顾自进了厨房一掀盖子,果然是几个歪歪扭扭的窝头。

沈沐泽咬了一口,干巴巴的噎嗓子,但胜在能裹腹。

他突然有些想笑。

在他走过的岁月里,也曾因为受人忌惮而奉为座上宾,过了几天人上人的日子,但更多的还是在尘土里摸爬滚打,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活下去。

直到他去了鬼域。直到他当了恶鬼。

沈沐泽喃喃自语:“真难吃。”但还是比鬼域里血淋淋的生肉要好入口一些。

就像这里没有温度的阳光和透着冷气的风,也比那昼夜颠倒、终年无光的阴谲鬼域要鲜活的多。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想做个人的。

就算庸庸碌碌,和世上每一个平凡人都没有区别,那也是他想要的。

口腔被粗粝的熟面团磨着,是和柔软却血腥的血肉截然不同的感觉。

还是很喇嗓子,不过他现在有些习惯了。

沈沐泽心想,要不这次就不走那条路了吧,至少在这个时间点里,他还有当人的机会。

不是没人在他啃窝头的时候进过厨房,只是每个想和他说话的人、无论想说好言还是恶语,都会被他那明明啃着粗面窝头却像是在撕咬血肉的动作和脸上怀念的表情吓退,不约而同觉得他是个疯的,匆匆拿了窝头便跑。

是夜,沈沐泽依旧躺在草垛上。

其他的丫头仆役们,都是有各自的通铺的,就他“运气好”,得以独自睡在这四面漏风的柴房里,连条像样点的被褥都没有。

更苦的日子他也不是没经历过,现在这柴房倒是更像在忆苦思甜一般。他摁了摁身下的草垛,自嘲道:“别的不说,连草堆都比城主的椅子舒服,也不知道这是在折磨谁。”

忽地,“吱呀——”一声,柴房唯一一扇窗被人从外面掀开。

他本能警觉,想起自己的处境以后又放松许多,大不了就是白天哪个看他不顺眼的想要半夜来找茬罢了,他虽说没什么灵力,可搏杀技巧都在身上,制服个少年应该不在话下。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略带戒备地翻身站到地上。

却见月光下一道黑影轻巧地翻过窗户,正好站在照进来的光晕里,在寒风四起的晚上,摇着一把纯黑的折扇,笑着与他对视。

沈沐泽稍稍眯起眼睛打量,他夜里不能视物,靠着月光才勉强认出面前应该是个青年,个子很高,大概打不过。

既然打不过,那他就不想了,开门见山问道:“你是谁?”

好像他这一天光在问这个问题了。

青年摇着折扇,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未来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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