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崖缓缓地摇了摇头,思索道:“应当不会。”
慕容酥说:“我当然知道不会。倘若一个人,生下来全身骨头都是碎的,哪里还能活得下来呢?——他是自幼就跟着秉烛君吗?”
“是。”云青崖点头,说:“雪客与我一样,都是孤儿。他自襁褓之中,便被秉烛君收留了。”
“啧,这事儿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慕容酥分析道:“咱们就胆子大一点,假设你那道侣,的的确确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因为生下来就病重奄奄一息,所以才会被抛弃,叫秉烛君刚好遇见,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问题是,倘若他真是生来如此,那就说明,是老天爷要收他,遇见了这种命数的人,凡修行之辈,都不会自找麻烦,强逆天数。便是逆了,能保他平安长大,也需千辛万苦,他怎么还能修行一路顺遂呢?”
“这说不通啊!”
慕容酥对于疑难杂症的瘾上来了。他一拍手,感慨道:“好,好啊!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连病因都完全无迹可寻的人!凝光君啊,你知道吗,在下都快要百年来不曾开张了啊!”
云青崖:“……”
云青崖很感激慕容酥,愿意费心医治傅雪客,但是把人当小白鼠,还在家属面前,表现得如此明目张胆,真的好吗?
……
一如慕容酥所指的路,当云青崖终于寻到云宛颜时,云宛颜正在与慕容酥派的那徒弟见花伤感。
据慕容酥之前说,他派的这徒弟,嘴巴是他们整个山头,最严实的。
可此刻,云青崖却远远地瞧见,那女弟子与云宛颜站在一道,正两眼放光的听着云宛颜不知在说些什么。云青崖毫不怀疑,倘若给那弟子一支笔,她立即便可以洋洋洒洒,挥毫泼墨,写出篇万字长文来。
云青崖隐藏气息,悄无声息的走近。
两人自然是无所察觉,只听云宛颜哀伤道:“树无皮都要死呢!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难道就不要脸吗?这也不是什么好名声的事情,我做什么要上赶着?不过是相信君心似我心罢了。哪里想得到……罢,罢,总不过是君若无心我便休,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呢?”
云宛颜如是说着,这就又落下了两滴眼泪来。
云青崖不听还好,一听之下,只觉得一股恶寒瞬间爬满了背脊,令他汗毛倒竖,下意识的便搓了搓手臂,大太阳地下站着,竟也是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美人对着花完美落泪,本来应该也可算得一幅景致,就算是不心疼,总也应该欣赏,但作为被美人控诉的负心汉,云青崖只觉得非常冤枉。
云青崖可以指天发誓,他两辈子加起来,就算是脑子最昏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讲过方才云宛颜所说的那些肉麻话……开玩笑,就算要讲,也该是对着雪客讲。
不过,话说回来,云青崖也不曾对傅雪客说过那些酸话,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实在太羞耻了。——若是让云青崖对着根木头念,只怕他还能念得顺畅些。对着傅雪客嘛……只怕字还没念出口,云青崖自己就先落荒而逃了。
方才云青崖收敛气息,收敛得到太完美,此时他又故意将气息放出来,对于云宛颜和那弟子而言,便无异于是身后突然冒出来了一个人,且还是八卦的正主,云宛颜倒是处变不惊,那弟子却是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云青崖发现,她的手微微的抬了抬,大抵是有捂嘴的冲动。
云宛颜面上泪痕未干,她看向云青崖,问道:“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云青崖道:“药王峰并不宜久留,我送你回听泉峰。”
听泉峰,即曾经云宛颜父亲的所属山峰,也就是云宛颜的住处。
云宛颜以前,和云青崖交流并不多,真要是算起来,两人交集变多,也就是云青崖被天道蒙蔽之后的事情,满打满算,不过是小半年的功夫。而这小半年的时间,并不足以令云宛颜了解云青崖,云青崖的说话方式,一度让云宛颜在内心抓狂,也真因此,云宛颜一般判断云青崖情绪的方式,就是听云青崖说话的长短。
方才,云青崖的那句“药王峰并不宜久留,我送你回听泉峰。”听起来,似乎还挺长的?
的确,在云青崖一贯的言语之中,这句话,确实已经算长的了。
若再仔细一分析,似乎还隐隐透露出来一些关怀之意。
云宛颜的心情稍霁,她苍白着脸色,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来,轻轻地擦了擦颊上泪痕,温柔又懂事的道:“这倒也好。我已在此叨扰半日,怕是要叫慕容师兄费神了。来日,很该登门感谢的。”
云青崖;“……”
女弟子:“……”
——就很稀奇,话的确是正常的话,但是从这云宛颜的嘴里说出来,就怎么听怎么的尴尬。
那女弟子寻思道,你可别再来了,她家师尊,可不正是因为觉得费神,所以才打发她来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么!既然知道自己叨扰费神,那来日就自觉一点,少来叫人费神啊!
还登门感谢呢?天知道,那到底是感谢,还是讨债。
三人各怀心思,但很难得的,云青崖有史以来第一次,思维终于与别人重合了。——不过,他自己并不知道就是了。
…………
云青崖是一个剑修,他的师尊断水君,也是一个剑修。并且,这两个人,还都是非常优秀的剑修。
偏偏云宛颜,完全就不适合走这条路。
——有一个化神期的剑修父亲,也未必是一件全然的好事。
云宛颜不论是心性,还是天赋,都很不适合修剑,但她的父亲是剑修,师弟是剑修,还都那么的优秀,作为断水君唯一的亲生血脉,云宛颜就算是再不适合,不喜欢,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修。于是,结果可想而知,别说是继承父辈的衣钵了,她就连自己的金丹,都是靠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给堆出来的。
是药三分毒,就算是吃得再上乘,再精致,体内也必然有所沉积,除非能够遇着大机缘,否则,云宛颜这一生,大约也就止步于金丹了。
金丹期修士的寿数不超过千年,根据修为的不同,寿数还会有所分别,但不论怎么说,修行这条路,于云宛颜而言,并不是可以触碰大道的攀登之路,她的巅峰,甚至她的一生,都是可以预见的。也正因为有这样的原因,所以,天一宗的许多长老,便更加的原意宠着她了。
这样的缘故,听起来是有一些可悲的,但若不是因为这一点“可悲”,云宛颜也不会如此受宠,想来,也不过都是祸福相依罢了。
云青崖召出不夷,他方才踏了上去,便见云宛颜也有上前之意,云青崖便不由得往一旁闪了闪,疑惑地看向了云宛颜。
云宛颜也很疑惑。
云宛颜不解的道:“师弟,你方才,不是说要送我么?”
云青崖点头,却道:“不夷乃我本命灵剑,不可轻动。”
言下之意,便是不能同乘了。
云宛颜不悦了。她说:“那可该怎么办,我尚未淬出本命灵剑,这御剑之术,你确是为难我了。”
正是因为父亲和师弟太过于优秀,衬托的自己分外废物,所以,修炼这一道,一贯是云宛颜的忌讳,关于剑道的修炼,更是忌讳中的忌讳。不论那个提起来的人,究竟有没有讽刺之意,听在云宛颜的耳朵里,都像是在讽刺她,即使说的是别人,她也觉得那是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云宛颜希望,云青崖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为刚才的冒犯,而向她道歉。
但云宛颜错了。
因为,凭着云青崖的迟钝,他根本就听不明白,云宛颜的言下之意。
甚至,在云宛颜这样说后,云青崖直接便道:“没有本命灵剑,无法御剑无妨。飞行法器总还是有的。师姐先前是如何来的,现今,也如何回去就是了。若是担忧飞行法器不如御剑迅速,我也可以等你。”
云宛颜:“……”
云宛颜控制不住被云青崖气得就连身体都在微微发抖。她有气又急,大怒道:“云青崖!你是成心讽刺我吗!先前你追着我献殷勤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如今,我看你是全忘了!可笑,我做什么,要在这里受你的气,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我父亲当年救你,你有命活到现在?!”
说罢,云宛颜也不再去管云青崖,直接便召出了一架高阶灵舟,离了药王峰而去。
云青崖眼见云宛颜离开,他优哉游哉,竟然感觉还挺轻松淡定。
以至于,刚才一直在旁边默默围观了全场的女弟子都惊呆了。
那女弟子着急的对云青崖道:“你还不快去追?!”
云青崖:?
云青崖疑惑道:“我为什么要去追?”
——本来他也就是为了送云宛颜离开啊!现在云宛颜自己离开了,这难道不好吗?
女弟子:“……”
女弟子累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或许是因为灵敏的第六感,女弟子疲惫的想,大约云宛颜“登门道谢”的时间,这就近在眼前了。
老云:真好,我还什么都没做呢,麻烦就自己跑了~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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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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