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周目

我叫钟意,灵惠堂的大小姐,年芳十八。

当年太爷爷受不惯太医院的教条与宫中的凶险,在距宫中不远不近处开了医馆,直到父亲这一辈,已然有了不小名望。

而我作为上一代继承人的长女,从小便展现出了对医术的兴趣和天份。

于是在周围的小姐们都已经出嫁的年纪,我还被爷爷宠着,和叔伯家的弟弟们友好切磋,等待着角逐钟式针法的传承机会。

钟氏人丁兴旺,除了已经出嫁的几位姐姐妹妹、大伯和三叔家选择为官的大哥和四弟,剩下的人不是在筹划开设自家的新医馆,就是在灵惠堂做事,一同学习。

但被锁在爷爷床头的那本书,只有得到传承人的名头后,才能够研习。

为显公正,爷爷今年决定,以特殊科考的形式选出新的继承人。

于是这一天灵惠堂来了许多人,我坐在厢房的屏风后,环视着热闹,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

“不就是爷爷一句话的事嘛~”

小嫣反射一般将手指抵在唇边,又小心地看着四周,“嘘!小姐...那些少爷们本就有些看不惯,被听了去又要吵架了。”

“怕什么,爷爷就是愿意多教我,他们能奈何?技不如人就乖乖回去打理药堂。”

随身丫鬟小嫣从前便是为我操碎了心的调解人,“小姐你看,太医院的人都来了,不知道今天是比什么啊?”

循声看去,父亲正引着几位大人向内,太医院的行头虽体面,但我总觉得,那红色的云纹叫人害怕。

“看来这一次要认真了。”

我起身活动着筋骨,心脏的声音随着血流变得明显,顺势检查腰包内的物品,刚刚收好便听到了呼喊:

“快来人啊!有人昏倒了!”

小嫣紧张地看过来,我在心中怀疑了一瞬,来不及多想,顺着小厮的指引冲出厢房。

“刚刚还好好的,就叫他端茶给几位大人...”

我蹲下检查时,二表哥正在一旁查看摔碎的杯子,“这是什么茶?”

“老爷吩咐给几位大人的,龙井。”

二表哥闻了闻残留的液体,有些狐疑。

我触摸患者的头颅颈项,没有外伤,脉动而弱,呼吸深快,面色苍白,身体直直倒下,似惊悸,我拿出前几日刚制作完成的‘给气罩’,一面用力点按涌泉穴,一面问到:“他从前可有旧疾?”

“这...小的不知,他是新来的。”

“这样重要的差事交与新来的?”听声音,是小妹来了。

面对小小姐的质问,小厮低下头也不敢再作声。

二表哥见银针在茶水里并未有变化,便又走近强刺激水沟与内关,“方才你们有人看到他昏厥的过程吗?”

看来这只是一场惊吓导致的意外昏厥,并不是什么隐藏考题,

还有机会让我对新工具进行测试使用。

一位丫鬟小心翼翼开口,“方才他行至此处,楼梯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刚好砸到那。”

丫鬟手指的,是楼梯拐角的平台,而想来那时,端着茶杯的人正行至此处。

小妹倚在一旁笑出声,“看来是耳边的响动将人吓昏了。”

“好了孩子们,将人抬回去休息片刻就好,你们都过来。”

是爷爷。

昏倒的人有了一丝反应,几位家丁将人抬起,一行人也四散开来。

爷爷顺势在众人环绕下开口:“今日是我们钟氏十分重要的日子。”

威严的家主站在庭院中央,我知道,这引言怕是又要讲一会儿了,“爷爷,别在阳光下站着。”

“好。”

虽说位置不算好,但楼梯下的一处阴凉倒是难得,初秋的正午也还是晒得很呢。

爷爷继续说起来,我站在后侧已然神游,思索着‘给气罩’的改进方向。

“今日的考核分为三个部分…”

咚!

微妙但不小的声响从耳后传来,我站在楼梯尾部,只见从前放在上方的大花瓶滚落到了拐角。

原来吓昏小厮的,就是它。

说起来小时候,我也很害怕这个高大的物件呢。

“最后呢,便依几项分数之和,决出胜者...”

啪!

承重的柱子似乎也发出了响声,我狐疑地回过头,在瞧见裂隙瞬间放大后,已然来不及,

“小心!”

柱子倒了,外侧的木质楼梯势必坍塌,表哥一把拉过打瞌睡的小妹,我伸出手,却不敢推身前的人。

万一把爷爷推倒...

站在阳光下的人们患乱躲闪,犹豫之际,更大的声响已经传出,我知道,身后已经坍塌,

“爷爷快走!”

环绕着爷爷向前推动,看到阳光时,我也看到了,那个花瓶。

“小意!!!”

“啊!!!”

疼痛和黑暗一闪而过,我惊呼着醒来,庆幸自己无事。

“呼~”

但一切,都不太对。

“这是...”

周围好陌生。

尽是高耸的整齐建筑,就像是将我的首饰盒放大了数倍,还有没有马便能极速运行的马?车,不停发出刺耳的响声,人们的穿着打扮,言行,都不对...

这是...哪里啊?

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爷爷呢?就算因为受伤,我也应该在自己的床上才对啊。

“姑娘,你没事吧?怎么在医院大门外躺着啊?”

身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靠近,帽子很特别,腰间别着一根棍子,很像父亲之前养的护院。

“......”

我没有回答,因为不知道,最后一句的意思。

医院?是少说了一个字吗?

可我怎么会在太医院呢?

忽然,‘护院’声音提高看向旁边,“倒不进去了!从那个门走,这边停车收费啊。”

见我有些惊慌,卖烤红薯的女人开了口:“给人扶进去吧,这孩子状态不太对啊。”

“行吧,来老刘,替我看会儿。”

好吵。

叫卖声从圆弧状物体中循环传出,四个轮子嗡嗡响的东西一个个排着队,衣着奇怪的人们嘴里说着晦涩的词,他们手里的东西,也在响。

我感到头痛,“怎的这么多人?”

只在闹瘟疫那年,见过类似这般景象。

‘护院’看了看我,又说了叫人听不懂的话:“今天周一嘛。”

“我闺女也喜欢这些,叫汉服是吧?我也不太懂,不过你这假发挺好啊,跟真的一样!”

“......”他在说什么啊...

是啊,怎得别人的头发都是短的?还有各种奇怪的样式,就像这里经历过大爆炸一样...

“现在不是唐朝吗?”

对面的人愣了一瞬,看我的眼神更奇怪了,“是,我闺女也总说,分什么宋制唐制的,给你挂急诊吧,身份证带了不?”

从未听过的词汇接连出现,室内有些庄严的棕红色装饰像是药王庙的柱子,但那些自动运送人类的台阶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敢再跟着向前,“请问这到底是哪?”

已经在排队的好心人无奈地看向我,“就中医院啊,你是不是伤着头了?还记得家里人电话不?”

‘请29号到3号窗口取药,请29号...’

“嗬!?什么声音?”

没有起伏的声音在室内环绕,人们拿着小而硬的纸张脚步匆忙,坐在透明房间的白衣女人面前,是会闪动的红色符号。

像是文字,但我有些看得懂,有些又不认得。

好可怕。

我有些发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想回去,和爷爷撒撒娇,也许不用比试就可以教我了...

小嫣要是在身边就好了...

“爹,娘...”

见我难受般蹲下身,身边的人又说出我听不懂的话:“不知道信息怎么挂号啊?看来我只能替你找警察了。”

枉然被按进会发光的可怕车子里后,我便昏了过去。

梦中二表哥和小妹一脸坏笑地按我的涌泉,不过不痛,就像小时候,我们玩捉迷藏,堂哥从来都会一边吓唬人,一边保护着我们。

‘你怎的和小厮一样胆小?吃些安神定志丸吧!’

小妹的嘲笑将我唤醒,以为睁开眼会看到熟悉的脸,

可冰冷的触感令我绝望。

蓝色的座椅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把手凉的紧,周围一间间屋子里,不知道在发生什么,墙上的字,像是有‘白,从’,我不确定。

但可以确定是,我还是没能回家。

“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又是一身奇怪衣服,不过和方才的颜色样式又不太一样,好像...更气派?

“......”

我选择沉默。

这个人的官职看起来更高,但我只觉自己和这一切都格格不入。

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话本里的故事,也没有讲过这样的啊...

“你叫什么名字?”

这话我能理解,不自觉地乖乖回答:“...钟意。”

“我也姓钟,你今年多大?”

我忽然想到了父亲,“十八岁。”

“联系人电话。”

“我听不懂。”

“什么?”

他似乎很疑惑,就像我第一次听父亲讲针砭之法那样。

“......”

什么什么啊?我就是听不懂啊!

见我不做声,他叹了口气,继续问道:“父母名字。”

“钟云岱,李子秀。”

“系统中并没有查询到你的信息。”

“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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