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色的宫门被缓缓拉开，往日干净的宫道已然换了副样子，横亘在砖石之上的，是鲜艳的血迹。
“殿下小心，还是让微臣在前面吧。”罗宁远拦在了我身前。
两年多的历练，他的面庞多了被风沙侵蚀的痕迹，此刻手持长剑，正凛凛立在风中。
“不必。”我遥遥望着远处，“我要让他第一眼能看到的人，是我。”
要让他知道，这一世，我不愿再做他谎言蒙骗下的小丑。
一路搏杀，周国叛军越来越少，无论是数量还是战力，都远远不如上辈子。
我试着回想前世场景，可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我咬了咬唇，只得加快脚步。
锁春园内，一派秋日荒芜之景。零星几片黄叶飘落在血泊中，再也不能逐风而走。
韩钰身旁还围着数十人，剑刃上的血迹一点点滴落。
他身旁倒着的，是我的二皇姐。
韩钰他……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转身的一瞬，他眼瞳微张，眼角的血珠瞬间滚了下来，在他白玉般的面庞上留下了一道可怖的痕迹。
不过短短半月……他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半月前，韩钰即将起事，为保我的安全，趁夜将我送去了城外。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夜我只是装睡，第二天一早，碧愿召来的死士，便控制了他派来护送我的人。
此后与罗宁远会合，一路冲入京中。
韩钰或许听说了罗氏父子勤王救驾之事，却不知此间为他们疏通各地官员，让他们顺利入京的神秘之人正是我。
“夫人……又见面了。”
韩钰仅仅只是愣了一瞬，立刻嘴角便扬了起来，藏青色的衣袖被风鼓起，悠悠荡在这萧瑟秋日里。
好像我们不是在战场相遇，不是刀剑相向，剑拔弩张，而是在府中，在昔日，在情迷意乱之间。
我恨透了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
“少废话，你这乱臣贼子，还不放下兵刃，束手就擒！”
我冷面出言，没理会他方才的话。
他苦笑一声，还是怔怔瞧着我，罗宁远怕他藏有后手，抢先一步，长剑挥动，直直向他面门刺来。
二人缠斗间，两边的兵士也打了起来。碧愿紧护在我身旁，身上挂了彩。
够了，败局已定，又何必让再多的人拖上性命！
欺瞒爱恨，必要有个了结了。
我捡起一柄刀，颤抖着将其藏在身后，寻了他与罗宁远打斗的空隙，奔了过去。
长刀没入血肉，鲜血涌出，比我想象得更快。
一瞬间，所有的打斗都停止了。
韩钰直挺挺跪了下去，脸上毫无惊异之色，而是颤巍巍朝我伸出了手。
我低头看去，那只手是干净的，上面没有血渍。
罗宁远和碧愿想把我拉走，我却将手放在了他掌心。
既然那一刀报了他欺瞒之仇，这一握便当送他魂归地府。
“对不起。”
他微弱的声音被秋风吹散，仅依稀能让人辨认出来，似乎是这三个字。
三年前，七夕湖边，他在何承庆剑下救了我，意识消散间，也是这三个字。
到底是为什么……
过往两世的恩爱与怨恨都置于眼前，头痛欲裂。
罢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回答我了，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了。
“下辈子，我不要遇到你了。”
我慢慢抽出手，不再看他复杂又满含情意的神色，背过身缓步离去。
这个我曾思慕的少年状元，共历两世的戏精夫君，渴慕许久的一心人，终归是死在了天琛十三年的七夕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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