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霁立于书房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眉目低敛,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案上摊着一封魏贞暗中送来的密信,信纸上的字迹纤细而工整,墨迹未干,内容却隐隐透着一丝威胁与诱惑交织的意味——
“瑞王殿下素来谨慎,想必亦知沈氏之归属,若得瑞王首肯,皆可成定局。本督愿于韩尚书府宴间助王爷一臂之力,唯殿下若能以漕运之一隅相酬,则此事更为稳妥。”
“此外,谢氏旧物,王爷或许已不甚留意,然本督颇感兴趣。殿下意下如何?”
赵怀霁目光微微一沉,手指摩挲着信纸,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字里行间,皆是威逼利诱。
魏贞要漕运?他要的,恐怕不仅仅是这一部分。
他并不意外,魏贞向来不是个安分的宦官。当年储君之争,他虽落败,但魏贞怎会甘心?如今宦官势力遭清算,他却反倒在朝中越发活跃。
谢氏……
赵怀霁眸色微沉,指尖敲了敲信纸,目光晦暗不明。
他母妃留下的东西,魏贞竟也觊觎。
片刻后,他伸手取了狼毫笔,蘸墨,在信纸上落下简短的一行字。
他将信折好,递给暗卫:“送回去。”
暗卫领命而去,赵怀霁微微侧首,望向窗外。
夜色沉沉,寒风掠过庭院,竹影微颤。
腊月初八,兵部尚书韩遂设宴,广邀朝中贵胄及世家子弟,共赴韩府一聚。
韩遂,兵部尚书,掌军务,性格耿直豪爽,素来以铁血作风著称,在朝堂与军中皆有威望。
韩遂之子韩莽,身形魁梧,五大三粗,天生孔武有力,却不以文采见长,在贵族圈里风评“耿直鲁莽”,爱逛青楼。然因出身显赫,身份尊贵,故也无人敢轻视。
然而,韩遂还有一女——韩素素,年方十六,姿容秀美,虽不以才情著称,却性情温婉,家世显赫,乃是京中贵女中炙手可热的婚配人选之一。
此次韩府设宴,虽冠以冬日雅集之名,实则是韩家为韩素素物色合适婚配的贵胄子弟。
宴席设在韩府内院,流水席沿廊而设,表面上尽显风雅之意,实则众人心思各异,或为联姻,或为权势,或为朝堂暗流试探。
沈秋辞并不想去,但沈廷遇交代此事,她也只能随行。宴席间,各家子弟言笑晏晏,觥筹交错。
沈秋辞端坐席间,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默然听着旁人的交谈。
可不知为何,她饮下第三杯清茶后,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发热,指尖微微颤了颤,心跳也开始加快。
她皱了皱眉,目光在宴席上缓缓扫过。
一切看似正常,女子们仍在谈笑,男子们仍在觥筹交错,似乎并未有人察觉异常。
可她分明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的呼吸在变重,手指渐渐发热,连意识都开始有些恍惚。
不对劲。
沈秋辞的呼吸灼热而不稳,视野模糊,脑中嗡鸣作响。
席间的热浪如潮水般涌来,耳边是熙熙攘攘的交谈声,丝竹声缭绕,却宛如隔世。
她极力克制住喉间的干涩,指甲死死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明。
她的意识像是被烈焰炙烤,理智在一点点剥落,可她知道,自己若是此刻顺从,等待她的,便是无底深渊。
逃、逃出去……
她得离开这里,马上。
她踉跄起身,袖口不经意地扫落了案上的杯盏,脆响炸开在静谧的殿堂中。
众人纷纷侧目,赵怀霁在席间,目光轻轻扫过她。
沈秋辞不去看,攥紧了袖口,低声道:“小女有些不适,先行告退。”
没有人拦她——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身子娇弱,不胜酒力,便连韩尚书都不过是笑着摇摇头,并未多言。
她强撑着步子往外走,冷风灌入袖口,浑身却更是燥热。
她的目光有些涣散,步履虚浮地走过回廊,忽然,前方缓缓走来一道身影。
魏贞。
他的太监袍服随风拂动,手上还捧着一个紫檀锦盒,里面不知放了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沈秋辞身上,先是审视,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露出一抹浅淡的笑。
“沈小姐,身体不适?”
他的声音细腻,但却带着掺不进情绪的锐利。
沈秋辞强压下心头的燥意,勉力福身:“魏公公。”
魏贞睨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精致的眉眼间,停留了一瞬。
那一瞬间,他仿佛透过眼前这副温顺柔和的面孔,看见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那身影在记忆深处,如水面落月,光影浮沉,层层叠叠间,恍惚难辨真貌。
魏贞指尖微顿,蓦然回神。
恐怕是多想了。
她和那人,眉眼确实有几分相似,可终究不同。
那人清丽如神女,姿态活泼,眼底没有丝毫防备。
而眼前的女子却沉静如水,目光深藏,无悲无喜,像一面平静的湖,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魏贞没有理会她,劲直往前走。
沈秋辞不愿多言,没有理会他,强撑着往前走,心里却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她撑着力气走到偏殿,冷汗从额角滑落,喉间干渴难耐。
“小姐,奴婢扶您去客房歇息。”
身侧突然走上来一侍女,她递上手帕,温声细语,似是关切。
可沈秋辞耳边嗡地一声炸响——她浑身发紧,心底本能地警铃大作!
不对劲!
她脚步一顿,强装镇定:“我要去净房。”
侍女怔了怔,片刻后笑道:“奴婢伺候小姐过去。”
她的手已经探向沈秋辞的手臂,像是要扶她。
沈秋辞的脊背顿时生出一股冷意。
她一瞬间的直觉告诉自己,若是自己此刻顺从地去客房,等待她必将是灾祸。
于是——
她撒腿就跑。
侍女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挣脱,惊呼出声:“小姐——”
沈秋辞拼命往前奔,裙摆翻飞,她的喉间燥热,意识有些混乱,脑海里一片嗡鸣,身体却像是凭着本能在逃。
快逃、快逃。
前方廊角尽头,一道高大的身影静静立在墙下。
沈秋辞踉跄着撞了上去。
男人身着杂役服饰,衣料粗糙,带着皂角洗过的干净清香。她的视野有些模糊,一张满是疤痕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他的右侧丰神俊朗,左侧毁得不成样子。那道疤从眼尾蔓延至颧骨,旧伤交错,仿佛被烈焰吞噬后又生生剜去血肉。
一张脸恍若罗刹。
她愣住了。
她觉得……这个人眼熟。
可是,她此刻根本无暇去思考更多,她的身体本能地渴求着冰凉的触感。
那双眼睛……太冷了。
仿佛能灭掉她周身燃烧的灼热。
她缓缓抬手,指尖微颤地触向他的面颊,喃喃地呢喃:“……好凉。”
男人眉头一皱,身体微微后退了一步。
可沈秋辞的理智已然溃散,意识混沌,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去。
滚烫的气息交错,她的呼吸紊乱,指尖微颤地攀上他的肩头,带着一种无意识的渴求。
眸光氤氲,像是被酒意浸透,又像是被烈火焚烧,既失控又危险。
她轻轻仰起脸,唇瓣擦过他颈侧的皮肤,带着灼人的热度,如落雪悄然坠入火海。
她的呼吸灼烫,近乎本能地寻着他身上唯一的冷意,唇沿着他的下颌轻轻摩挲,似是在试探,又像是不知餍足地索取。
男人的身子一瞬间绷紧,指节微微收紧,眸色骤然暗沉。
她低低地喘息了一声,像是不满足似的,唇瓣几乎要覆上他的唇,温热、柔软,带着些许难耐的战栗。
可就在这一刻,男人蓦地扣住她的手腕,掌心的力道强硬得像是禁锢,带着一种隐隐的危险。
他的目光幽深,像极了风暴前的死寂,森冷而克制,喉结微微滚动,嗓音低哑至极。
沈秋辞的呼吸烫得惊人,气息不稳,像是受了煎熬,含糊地呢喃着:“……冷一点……再冷一点……”
男人抬手,猛地扣住她的肩膀,掌心的力道强硬得像是禁锢,透着一丝隐忍的颤动。
“放开。”他的声音极低极哑,带着压抑至极的冷意。
可沈秋辞的理智早已崩溃,被药效侵蚀的身体只剩本能。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攀上他的肩头,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浮木,带着一丝渴求,又带着不自知的撩拨。
她的气息温热,细碎的喘息在他耳侧轻轻扫过,肌肤相贴间,像是微火烧灼。
她的唇不自觉地往上移,擦过他喉结的边缘,灼人的温度透过肌肤直窜进血液里,酥麻得让人几乎难以自控。
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指节绷紧,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眸色危险地暗了几分。
可她还在往前靠,气息凌乱,声音含糊,像是迷失于**的温柔陷阱:“……冷……”
然后——
“嘭!”
手起掌落,他干脆利落地把沈秋辞打晕了。
沈秋辞猝然一顿,整个人往下滑去,意识彻底坠入黑暗。
男人低头看着她,目光沉沉,似乎透过她看到了什么更深处的东西,指腹微微收紧,缓缓拂过她微红的唇瓣。
半晌,他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嗓音低哑:“真是大意。”
那声音极低,像是喉间无声的轻叹,透着些许隐忍,又像是克制不住的某种危险情绪。
赵长宴姗姗来迟,步入韩府大堂。
他步履懒散,锦袍微敞,隐约露出锁骨的一角。
仿佛才从某处风月之地归来,周身带着一股纸醉金迷的漫不经心。
他随手接过酒盏,修长的手指慢悠悠地转着杯沿,目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似是随口问道——
“瑞王呢?”
席间一人答道:“瑞王刚刚还在,不知为何突然离席。”
赵长宴闻言,微微挑眉,神色未变,指尖仍旧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杯壁,片刻后,又似是随意地问道:
“沈大小姐呢?”
“沈小姐身子不适,已提前回府歇下。”
空气静滞了刹那。
赵长宴手指微微一顿,眸色幽深地盯着杯中的酒液,唇角缓缓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是么?”
他的语气轻缓,仿佛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带着些许风流子弟惯有的不羁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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