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点，机械二号厂还在营业当中，但是和广场前的盛况比起来，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门口的接待看见了走上来的乐桓宁和露希尔，立马凑上去打招呼：“二位里面请，需要什么服务？”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正经……乐桓宁思忖片刻，将它归类为上城区独有的待客之道：
“你好，我想订一批机器人，急单，不知道贵厂能否安排一下？”
乐桓宁口中的机器人，自然就是没有什么智商的干活机器了。接待沉思片刻，反问道：“机器人受到管控，我们也不能擅自决定，请问您订购机器人的目的是？”
露希尔悄悄瞥了他一眼，打算看看这个骗子怎么编。
“我们想建立一个综合服务大厅，就像中城区的万事屋那样。万事屋您听过吗？据说在中城区很有人气，任何委托到了他们手里都能顺利解决，老板还是一个长得很帅的年轻人。”
露希尔：“……”
上城区的接待也并非孤陋寡闻，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笑道：
“啊，我听说过，这是城里唯一一家可以帮助人们解决困难的店，但它和机器人有什么关系？”
“要开店就要请人帮忙，要接待，要跑腿，要做任务，老板也不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总得找几个人帮忙，再说上城区佣金太高，我的店还在起步阶段，根据成本和效益计算，也请不起太多员工。”
做生意的事接待是不懂的，他听面前的人说得头头是道，一脸钦佩地叹道：
“您可真厉害，上城区鲜少有您这样精打细算的人。”
乐桓宁：“……”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名接待是真心的，绝没有嘲讽的意思，但乐桓宁就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露希尔“噗嗤”一声笑出来，正好对上乐桓宁翻起的白眼，她立马憋住笑，诚恳地应和道：
“你说得对，但只有资本家才喜欢精打细算，因为他们不想付工资。”
接待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看着乐桓宁的目光立马带上了一分鄙夷：
“您的要求比较特殊，需要与主管沟通，请随我来。”
乐桓宁叹了口气，无奈地迈开脚步——没想到昔日的穷苦少年，终究变成了别人眼中的无良资本商。
眼下，所有工人都已经下班了，厂里剩下一些销售人员，还有几个看守的保安。乐桓宁一路走来，只看到寥寥几名销售正在待客，大部分人都僵硬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乐桓宁看着他们的模样，心里浮现出两个字——伪人。
虽说这本来就是一个AI的世界，所有机器人都与过去的人类殊无二致，早就出现成群的恐怖谷效应了，但当他们剥去自然的反应以后，整张脸都透着扑面而来的诡谲之气。
就像恐怖片里的音乐总喜欢用不和谐音程①一样，有些人即使披着人皮，也与人类相去甚远。
接待带着他们穿过前面的销售区，走进了厂房后面的一座小楼中。
此小楼与机械五号厂的废弃宿舍不可同日而语。上城区繁荣昌盛，机械二号厂又是上城区最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建造的小楼和金色赌场一样奢华耀眼，还没进门，乐桓宁就被地上的琉璃台阶闪瞎了眼。
“你们……”
乐桓宁憋了很久才憋出声来：“都这么浮夸的吗？”
接待微微一笑，半是不屑半是炫耀地说道：
“二号厂关乎民生，行政大楼又关乎二号厂的牌面，难免要严肃一些。”
乐桓宁：“……”
你们这哪里严肃了，简直就是珠光宝气好吗！
接待停在了一楼最里侧的一间房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主管，有位客人想与您谈一笔生意。”
“进。”
乐桓宁微微一怔，总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下一刻，大门推开，亮眼的白光从头顶洒下来，一个穿着深色丝绒旗袍的女人正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他们。
乐桓宁一个后仰，差点被门槛绊一跤。
雷奇诺夫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像不认识门口这个骗子一般，开口道：
“行了，你出去吧。”
接待鞠了一躬，转身为他们关好大门。
雷奇诺夫人的目光转到了对面的沙发上，虽未开口，但乐桓宁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他和露希尔一溜烟滚到沙发上，像是刚上学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把手一揣，乖乖地看着她。
距离上次见面的时间不长，雷奇诺夫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她的目光依旧像威震八方的教导主任，扫过来的时候冻得人直打哆嗦。
乐桓宁尴尬地笑了几声，顿时发现自己有种自投罗网的美。
“雷奇诺夫人，我以为贵家族只在下城区做生意，没想到……”
雷奇诺夫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乐老板想多了，雷奇诺家族再怎么厉害，也吃不下这个庞然大物。”
那倒是，那倒是，就是不清楚她知不知道五号厂悄悄返水的事。
“就算是主管，也掌握着二号厂内的大部分权力，没想到夫人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雷奇诺夫人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乐老板，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吗？”
一直在旁边假装壁画的露希尔笑得发颤，她弯下腰，将身体蜷成一团，努力降低自己在对方面前的存在感。
乐桓宁实在不想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他挠着头皮，硬生生薅下两根头发：
“那我就直接说了，夫人，贵厂是不是为这家餐厅定制过机器人？”
乐桓宁在众人面前打开投影，上面正好是那家餐厅的照片。
“不瞒您说，我现在有个任务，与这家餐厅有关，据我所知，他们的服务人员都是统一定制的机器人，这在上城区很不常见，所以我想问问，您是否知道他们定制的原因？”
雷奇诺夫人打量着那张照片，片刻后说道：“厂区规定，顾客的**不能随意泄露。”
哎，他就知道是这样。
幸好乐桓宁早做准别，他手指一切，照片正对着阿努比斯那张脸，麻木地说：“那您告诉我，这家店的主人是不是他？”
这一回，露希尔终于不笑了，她看了看阿努比斯，又看了看雷奇诺夫人略微动容的表情，小声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这有什么的，谁规定警察不能搞副业了，再说，要是这家店的主人不是他，那他来得也太快了，机器人又不会闪现，他总不可能一直堵在店里等我们来吧？”
雷奇诺夫人眯起眼，淡淡道：“乐老板，你真的很聪明。”
乐桓宁耸耸肩，愉快地接受了这句评价：“很多人都这么说。”
“可是你就算知道答案又怎样？你没有能力改变。”
“事在人为，我相信天下没有无解的局。”
雷奇诺夫人点了点头，她看着投影上那对与长相格格不入的猩红色眼瞳，沉声道：
“这批机器人是在一个月之前定制的，目的是为了替换原来的工作人员。”
一个月之前……那时候阿努比斯还没有被中心AI操控，他为什么要换掉那批人？
“说是替换，但某些机器人用的还是那些工作人员的中枢。”
乐桓宁：“！！！”
这是什么意思？将AI移植到那些定制机器人身上？不可能啊，他们看起来就像古时候的人工智障，哪有半点调教过的影子。
可是那个机器人又好像认识周行……
“他们的数据是不完整的，因为我们的定制机器人无法像真正的身躯那样承担压力，他们只能调取一部分数据，虽然我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偷梁换柱，还是……引蛇出洞？
如果阿努比斯真的是那家店的老板，那他一定认识周行，而且知道周行是被主教带走的。在那之后，他就将店里的员工替换了，也就是说，他替换员工的理由的确与对方有关。
说不定就是促成周行离开，与他执念深种的原因！
而且他知道周行一定会回来！
乐桓宁倒抽一口凉气，转头对露希尔说：“我怎么觉得我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露希尔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就像小学生读古文一样，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阿努比斯应该是奔着周行去的，但是我陪在周行身边，所以他后来的目标又变成了我。”
乐桓宁无辜地指着自己，苦笑道：“我的优先级比他高，但我却是自投罗网的那个。”
“啊，那这么说来，你确实比较蠢。”
男朋友是奔着另外一个人去的，令好久不见对方的乐桓宁大受打击。
现在的心情简直难以言喻，乐桓宁想哭又想笑，他缓缓地出了口气，问出了那个直击心灵的问题：
“不就是失忆了吗，为什么我直接从恋人变路人了，难道我不值得他再喜欢一次？”
露希尔沉思片刻，严谨地回答道：“可他要是不喜欢你，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应该一枪把你崩了吧？”
①不协和音程：指听起来比较不舒服，彼此不很融合的音程。任意几个全音和一个半音组合在音数上都不是自然数，多数会产生不协和音程，但F除外。（来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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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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