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烈火

阿努比斯放弃了脚下的乐桓宁,举起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枪内是专门针对合金躯体的强烈电流,是警察局标配,如今却倒反天罡,用它指向了平民。

周行勾起唇角,盯着阿努比斯那双被戾气染红的眼,轻声道:

“老板,看来你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这声“老板”显然叫的不是乐桓宁,埃尔讯睁大双眼,感叹道:

“我去,原来警官先生也是个做大事的。”

他话音未落,强烈的电流瞬间从枪口跃出,击中了即将靠近的周行。周行本就强弩之末的身体微微晃了两下,噗通一声栽倒下去。

“周行!”

菲丽小姐刚想冲上去救人,余光瞥见阿努比斯的枪口转向了她。

“雷奇诺小姐,原本你不该成为我们的敌人,但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呢?”

菲丽·雷奇诺站在原地,冷笑一声,高傲地嘲讽道:“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的决定,岂是你这种傀儡能置喙的!”

“傀儡……”

阿努比斯轻笑起来,将“傀儡”两字在舌尖反复琢磨,点了点头,说道:

“有我这样的傀儡,也算中心AI的一大幸事。”

菲丽怀疑他脑子被驴踢了:“你说什么?”

阿努比斯嗤笑一声,说道:“怎么,很意外吗?中心AI虽然是神,但却是个无法移动的神,所以才需要别人来传达祂的旨意。而我,荣幸地获得了这个机会。”

菲丽小姐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一双眼警惕地盯着他。

“古时记载中存在诸多神明的口舌——祭司、神父……他们上达天听,下承万民,集所有信仰于一身,他们,就是神明的化身。”

阿努比斯的指尖轻点扳机,笑着说:“但并非所有口舌都是合格的,比如主教大人,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再一次听到“主教”这个称呼,菲丽忍不住心里一抽,冷声道:“你不配提他。”

阿努比斯觉得她突如其来的脾气很有意思,越发得寸进尺地说道:

“为什么不配?他篡改神明的旨意,利用权力之便行颠覆之实,有现在的下场也不意外。”

“但我就不一样了,我受神明所驱,忠诚地为祂做任何事,所以相应的,我也能得到一些特权。”

什么特权?阿努比斯原来还是个特权阶级!

可惜菲丽小姐对阿努比斯了解不深,对中心AI更是一知半解,她的话已经绕到了嘴边上,正不知如何反唇相讥,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大喊:

“少听他放屁!”

乐桓宁已经从漫长的程序演变中回过神来,一双眼亮得惊人。他听到了对方的胡搅蛮缠,从喉咙里挤出不屑的笑声:

“权力?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中心AI不动你,就等于默许你在他的程序中乱做手脚吗?”

阿努比斯的表情立刻蒙上了一层阴霾,他眯起眼,沉声道:“我不杀你,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为。”

然而乐桓宁丝毫不惧他的恐吓,理直气壮地说:“我肆意妄为的次数还少么?就因为这个跟我发脾气,你这个男朋友当得也太小气了。”

明明现在的氛围如此严肃,但菲丽小姐就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努比斯脸黑得能去演张飞了,他再次将枪口转向了乐桓宁,沉声道:

“你是想拖时间,还是想故意激怒我,让这几个喽啰趁机逃跑?别忘了,现在的你黔驴技穷,不管什么想法都得有实现的本事吧。”

乐桓宁一步步走到阿努比斯面前,伸出手,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别问我有没有本事,先问问你自己有没有开枪的本事。”

乐桓宁的手指顺着枪管向下徘徊,攥住了阿努比斯那只握枪的手,拇指向后扣住了扳机。

“开枪,从此我们一了百了,你可以继续称霸世界,我也可以摆脱束缚,离开这儿,说不定还能回到过去,继续当一个在社会上挣扎的普通人。”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

在场所有人震惊地看着乐老板,埃尔讯更是往前爬了几步,企图抱住乐桓宁的大腿。

“乐老板,你冷静点,别冲动,他不要你还有我们呢,还有我和阿尔法,我们不是说好将万事屋开到上城区的吗,你不能因为自己是人就抛弃我们,你不能有种族歧视啊!”

菲丽小姐张了张嘴,焦急的眉头蹙成一团:

“乐老板,他说得有道理,我们都走到这儿了,不能半途而废。”

阿努比斯定定地看着他,既没有收枪的意思,也没有让自己的食指真的如他所愿:

“听到他们的话了么,他们可一点都不想让你死。”

乐桓宁却对那些劝告置若罔闻,他定定地望着阿努比斯,拇指越发用力,嘴角沾上了一点笑,非要与命运抗争到底。

“有些人活着是为了探寻生命,为了享受花鸟雨露、晨光暮霭,但有些人天生就对死亡有独特的偏爱,很不巧,我就是后一种类型。”

他转头看了眼地上的周行,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抱歉,辜负了你的好意,本来你可以安心在机械厂养伤的,但我想,如今的你已经得偿所愿,完成了主教的委托,也知道了觉醒的含义。”

瑞德尔爵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嘴里一句“啊?”差点掀翻头上的天花板。

周行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气若游丝地笑了一声:

“乐老板,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拂,我已经全都想起来了,也祝你如愿以偿。”

不是,这怎么还催人去死啊?

埃尔讯变成了在场众人当中唯一没有觉醒的机器,他懵懵懂懂地望着乐桓宁,哀嚎道:

“疯了吗,你们都疯了吗,难道你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吗,为什么不阻止他,为什么……”

埃尔讯话未说完,乐桓宁突然扣下了扳机。

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束耀眼的电流——它冲出枪管,击穿了仿生人的身躯,在空气中留下一股烧焦的气味。

也令那个刚刚成型的心脏瞬间麻痹,被迫停止了跳动。

“乐……”

埃尔讯颤抖的呼唤卡在了胸口,不上不下地堵着他的发声器。

世界陷入一片寂静,无论菲丽小姐还是瑞德尔爵士,都被这声枪响定在了原地。他们仿佛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又仿佛被时光凝成了琥珀,所有数据都在处理器中出现了一丝卡顿,对此刻的景象难以落笔。

乐桓宁松开阿努比斯,缓缓向下坠去。

“乐老板!”

乐桓宁的身体没有完全坠地,被中途杀出来的胳膊搂进了怀里。

埃尔讯怔怔地看着阿努比斯,调子还带着声嘶力竭后的沙哑:“警官先生?”

“我,不对……”

阿努比斯的瞳孔中入了墨,突然激发的本性占据上风,与中心AI种在他体内的程序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他一只手将乐桓宁笼在怀里,另一只手拿着枪,眸中的神色几经变换,连手指也跟着发起颤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在我的中枢里留下了什么!”

阿努比斯的思维有些混乱——中枢内,如同行星一般的隐藏程序突然爆发,在乐桓宁走过的足迹上留下了一长串火焰。火焰烧断了中心AI的控制链,犹如饕餮一般吞噬着落下的残骸。两段彼此角力的程序被外力打破,在火焰的威慑下慢慢后退,冲破了这段扭曲的联系。

“乐桓宁……”

阿努比斯盯着怀里的人,将所有的愤怒与不忍都化成了咬牙切齿的三个字,狠狠刮过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尤其不放过胸口那片刺眼的焦黑。

那是乐桓宁为了激发火种留下的伤痕,他将望云和周行留下的程序重新整合之后,悄无声息地种在了阿努比斯的中枢里——

表面上,他废话连篇,冷嘲热讽,实际还真被阿努比斯说中了,他就是在拖延时间。

这段程序所占的内存不可小觑,无论只有前半段还是只有后半段,都是一团没有意义的乱码,乐桓宁当初没有重视它,就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程序是干什么用的。

然而此刻,这段程序正疯狂蚕食着中心AI留下的痕迹,如同悬于黄泉的一段天梯,将阿努比斯重新拉回了人间。

他们俩错身而过,上天入地,倒置了生死,也上演了一出拙劣的话剧。

“乐桓宁,你居然敢当着我的面自杀,你好大的胆子!”

菲丽小姐震荡不已的心绪立刻在这句话之后变得微妙不已,奇怪地看着阿努比斯。

“警官先生,现在应该不是你发表总裁感言的时候吧?”

阿努比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闭嘴。”

他现在既疯狂又冷静,就像一个提着刀,随时准备跨越界限的犯罪分子。被一把火点燃的中枢还在折磨他残存的理智,他喘着粗气,冷冷地看着这群劫后余生的机器人。

“各位,好福气啊,乐老板宁愿用自己的命也要保下你们,真令人感动。”

埃尔讯反应永远比别人慢半拍,他浑身一个哆嗦,傻愣愣地问道:

“他,他这是好了没好啊,他到底正不正常?”

“正不正常的你问我?”

菲丽小姐可不知道他正不正常,但转念一想,不管什么样的人格,在看见爱人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也会发疯吧。

程序点燃的烈火与阿努比斯本身的怒火合二为一,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快融化了。他扔掉手里的枪,将乐桓宁横抱起来,淡淡道:

“如果不是乐老板,相信我与在场的诸位并无交集,他今天救了你们,那我也不便为难。但请记住,不论怎样,你们还在中心AI的通缉榜上,不要太张狂了。”

说罢,阿努比斯抱着乐桓宁,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离开,走上了通往二楼的阶梯。

摇头晃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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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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