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开始吧。”
进了泉底,周围的寒气突然袭来,使她咬紧了牙齿,明辉忍不住的打颤。在她面前,是为她输送灵力的北望,也是在这泉底唯一的热源。
寒冷的泉水,遍布全身的疼痛,似乎又带她回到了前世,但不一样的是,北望在她身边。
她的身体是软的,是热的,明辉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周身的不适仍然在存在,蔓延,加深……疲乏、昏沉的感觉逐渐压住了她。
她理应感到痛苦,但不是这样的,她甚至有点得意,至少此刻在这里,只有她和北望,她占据了北望的全部。
北望将人圈在自己的怀抱中,尽可能的贴紧她,用灵力维持着她的体征。
一刻钟,对于修士漫长的修炼生涯而言根本不值一提,连弹指一挥都时间都谈不上。
可现在,北望看向怀中的女孩因寒冷嘴唇逐渐失去了血色,她才方知这一刻钟有多么漫长。
她闭上双眼,用尽全身力气的抱紧她,却仍觉得不够,仍觉得遥远。感受到桑胡泉渗透进身体,洗涤筋脉,这种对她而言无关痛痒的感知对明辉也是如此吗。
不是的,她和自己不一样,她一定觉得痛极了。但她没有吭一声,她就这样安静的在自己怀中,听话,不会反抗。
就像,就像……
北望的脑海中混乱的出现了一些她从未见过的画面,肮脏泥泞的环境,遍地斑驳的血迹……她睁开双眼,清晰的感受到眼角有不属于这个泉水的温热感。
这些画面虽一闪而过,但也险些让北望念错了术法。
“明辉,再坚持一下。相信我。”
莹无尘在上面时刻关注泉底,在明辉身上的监测符正显示着她身体的情况。
“毒素有减少的迹象。此法可行。”
她说的话被北望一个字不落的听了进去,为了鼓励明辉,她往前凑了凑,贴着她的耳朵说:“泉水正在净化你体内的毒素,感觉到了吗,很快,你就可以摆脱这个毒了。”
北望就这样抱着她,看着明辉的痛苦的神情,她紧皱着眉头,又生出了退缩的想法。
“还可以坚持吗,如果不行,我就带你上去,我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回答北望的是脖颈间突然传出一阵刺痛,她偏头去看,是明辉无意识的咬住了她。
“我…可以。”
明辉孱弱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北望只能更用力的抱紧她,反复练习很多遍的术法此刻依旧在心中默念。
快一点,再快一点……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岸边的莹无尘终于说出了那三个字。
“时间到!”
北望即刻带着明辉从泉底上来,泉水打湿了二人,那些水珠还挂在北望的眼睫,远远看去,仿佛掉了眼泪般。
“怎么样了。”北望抬头问到师姐。
莹无尘替明辉把了脉,朝她露出一个微笑,说:“很成功。”
此刻,北望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明辉因为承受不住晕了过去,但北望仍然在她的耳边轻声告诉她:“我们成功了。”
“受伤了吗?”莹无尘在探查完明辉的脉象之后,便注意到北望衣领上成片的血迹。
“啊,这个,没事,在泉底碰了一下。”北望腾出一只手覆盖住伤口,明辉在泉底咬了她一下,对她来说只是个皮外伤,念个简单不能再简单的术法就止住了血,愈合也不过一个时辰的事。
相比起这无关痛痒的皮外伤,北望只关心明辉什么时候能转醒。
“脉象只有些虚弱,不要紧。”
“但愿如此。”
“我中间有什么念错了的地方吗。”北望在泉底时有几个瞬间都在恍惚,虽然按照肌肉记忆念出了术语部分,可她仍不敢保证自己没有一点错误。
“师妹做得很好,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这么复杂的术法掌握娴熟,师妹不必怀疑。”
“那就好。”
……
正在二人交谈的间隙,明辉缓缓睁开了双眼,她能感受到自己仍然被北望抱着,一种莫大的满足感占据了心间,温暖,安心。
就像现在,北望看到转醒的自己,那双眼睛此刻只容得下自己,她的心此刻也全扑在自己的身上,如果生病就能引得北望这样,那明辉情愿这毒永远在自己身上。
“感觉怎么样。”
明辉虽然百毒不侵,但并不代表毒素残留在身体上不会有感觉,经过桑胡泉水的洗涤,原本受毒素影响的手臂也轻快了许多,连身体都变得轻盈了。
“我很好,谢谢你。”
“好,你没事就好。”北望此刻才如释重负一般闭上了双眼,高高的仰起了头,这些天的所有压力,所有的疲惫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这些我整理就可以了,师妹快带明辉回去休息吧。”
北望闻言点头,说:“多谢师姐,等明辉的身体稳定下来我再来找你。”
北望将在泉底时一些重要的事项先说与了莹无尘,方便她整理。
“至于你,”她将视线重新放在了明辉身上,从泉底上来好一会儿了,两人身上的衣物早已烘干,“我背你回去吧。”
北望看着如此虚弱的明辉,便向她提议。虽然是提议,可她并没有给明辉拒绝的机会,说话间便将人安置在自己身上了。
明辉自然也不会拒绝,她趴在北望的背上,闻到了一阵浅浅的香气,她知道是桑胡泉水的味道,但偏偏沾在她身上就是这么好闻。
她凑得近了些,自然也就看见北望脖颈上的伤口,身体一愣,忽然想到自己在泉底的所作所为。
流了这么多血吗。
桑胡泉水洗涤筋脉的确称不上舒适,尤其对于她这种特殊的体质,削弱五感的药物并没有起到太多用处,身体的确是疼的,太容易令人想到前世的折磨。
所以她咬住了北望的脖颈,下了死劲。
她扒了下北望的衣领,伤口已经不再流血,正在缓慢愈合。
察觉到动作的北望稍稍偏头,不在意的说:“没关系,你的身体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你真的这么想的吗?”明辉的手落在那沾了血迹的衣领处,将衣领折出了一个一个的褶皱。
“当然,不仅是我,还有大师姐,师尊,我们都希望你的身体可以快点恢复。”
“这是身为医者的责任所在。”
北望的回答未免有些官方,明辉听完后不知怎么的,尤其是最后一句,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原来只是医者的责任所在啊,所以北望对每一个病人都是如此了,自己也只不过是她在修行途中顺手所救。
如果这个北望那天没有去黑市,就不会遇见身陷囹圄的自己,或者在其他的什么地方救下了其他什么人,北望也会像关心自己一样关心那个人,会带给她小蛋糕,会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回走。
就像她所说的,不过是身为医者的责任罢了。
明辉陷入了一种异常的纠结当中,事实上,她从重生之后再度回到北望身边一直都被这种纠结裹挟着。
一边是北望绝非善类,她必须远离,一边是这个北望和前世不一样,她在贪恋这种感觉。
一些想法不知不觉的发生了变化,她有点想留在北望身边,来看看她到底能为自己做到哪一步。
她要留下来。
“姐姐,我可以留在千倾宗吗。”
“你想留在千倾宗?”
明辉将整个头都靠在北望身上,感受这片刻的安心。要想名正言顺的留在千倾宗,不能只以病人一个身份,如果能考进来,她就可以和北望所站的位置更近一些。
可以和她一起上课,一起修习,一起下山,而不是只能在原地等待。
如果有任何破绽,同样也能觉察出来。
明辉将一条胳膊圈在了北望纤长的脖颈处,她不过是个八岁孩童,就算掌控住她最脆弱的地方,也不能将人置于死地。
置于死地,上一世的她又是如何死亡的呢。
她是被北望生生折磨死的。
日夜取血,整整一年,从未间断,身体被划出数不清的伤痕,起初北望只是每天割一刀,后来伤口自然愈合她便将那些地方重新割开。
除了外伤,体表的魔气也在侵蚀着她的身体。
她的死亡正是因为魔气侵蚀到了体内,造成全身气血逆涌,鲜血从那些未愈合的伤口涌出,全身血液流尽而亡。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隐约中见到了北望的身影,太模糊,太痛了,她看不清。
全身的血都留尽了,比今天在桑胡泉水浸泡不知疼上多少倍,虽然明辉偏向于此刻的北望与折磨她的人并非同一人,可心头的恨意也难以抵消。
咬她的那一口也算是两清了吧。
只要她们不是同一人,她就可以不在乎前世那些纠缠,安稳度过今世便是最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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