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禾紧握着明昭的手腕,不知为何,明昭觉得手中剪子上的鲜血格外刺眼,她忽然松了手,剪子“哐当”一声落在青石砖上。
“我……没有……”
月禾松了她的手腕,指了指花丛中躺着的那个尸体:
“没有什么,是没有害怕,还是没有替天行道?”
明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花丛中看了一眼,尔后立即撇过了脸:
“他死有余辜。”
月禾却道:
“小姐真的准备就这么让他死在府中?不怕连累李尚书?”
闻言,明昭一愣。这个江家的公子死在她家后花园里,若是被人知晓,别说李尚书头上的乌纱帽了,恐怕一家子的性命都保不住。
于是乎,明昭攥紧了拳头,道:
“那我把他扔到荒郊野外去。”
语落,一阵凉风吹过,惹得身后的花丛“沙沙”作响。明昭额上落了一层密汗,此刻也不由得发凉。
月禾从袖口中取了一块帕子递给她,她却不接,只是不知所措地盯着倒在花丛中的人。
凭她一个平时绣花针都懒得拿的人,把这人扔到荒郊野外去还有些难。
明昭想着要不要找个柜子,将这人塞进去,正想着,手中就被塞进来一只帕子。
月禾道:
“我带你去。”
闻言,明昭抬起了头,睁圆了一双眼:
“你?”
月禾点了点头:
“李尚书待我有恩,我不想他受你连累。去府中套辆马车来,我来驾车,顺带那把铁锹。”
可明昭不会套马车啊……
“可我……”
余下的话被月禾堵在了口中:
“那小姐留在这里,我去套车。”
“不……我去。”
她站在这里太过惹眼,万一被人发现此事,那可就不得了了。
于是她快步走到了马窖中,手忙脚乱的套好了一匹棕马,又将这马牵到了后花园中。
幸好李尚书平日里节俭,后院中并未安置许多丫鬟,再加上明昭平日里娇纵惯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路途中经过的数个丫头都只是对她行了礼,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
月禾指着马车,示意她上去。
待她上去做好后,那具尸体也被扔进了马车,“咚”的一声,那尸体的脑袋敲在了木板之上,明昭吓得往后一跌,马车也随之一晃。
隔着帘子,月禾的声音轻飘飘的从外面传来:
“怎么没见小姐拿起剪子的时候害怕?”
说着,她便拿着鞭子,往马背上抽了一下:
“小姐觉得杀人的滋味如何?”
那马便拖着几人从侧门出了府,一路奔向了林间小径。
马车一路颠簸,明昭望着那具久久未能瞑目的眼睛,一颗心也随着马车颠簸不已。
这回,她真的有些怕了。
马车奔到了一处断崖,月禾拉了一下缰绳,那马便仰头一声嘶鸣,停住了脚。
两旁是茂密的丛林,月禾掀开了帘子,将那具死尸拉了出来:
“下来帮忙。”
于是乎,明昭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拿着铁锹,下了马车,她环顾四周后,指了指那颗繁茂无比的槐树,道:
“要不埋在这棵树下?”
月禾望向那棵槐树,道:
“不知小姐有没有听说过,埋在槐树下的人会变成厉鬼?”
“那……那就……”
明昭手中紧握着铁锹,四处观望着周围。
看她这副样子,月禾将绳子系住了那具尸体的脚,将他拖到了一处茂密的矮树丛旁。
月禾向明昭招了招手,明昭便拿着铁锹走到了她边上。
月禾拿过她手中的铁锹,一言不发的在矮树丛旁挖起了洞,一铁锹接着一铁锹,一个深坑便被挖了出来。
“你为何对这种事如此熟练。”
月禾将那具尸体拖入了深坑,道:
“这有什么?我挖过最大的坑,可埋过足足十个人。”
闻言,明昭楞楞的站在一旁,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蹲下了身,徒手刨泥土。
将人埋好后已经到了后半夜,月禾将心魂未定的明昭塞回马车。
明昭手上、脸上都是尘土,她坐在马车中,心中不安得很:此事若是被发现,那她一定会将她爹爹害得很惨。
想到这儿,一滴泪水便从眼眶中滑落到了脸颊上。
两人从侧门回的府,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们这副狼狈的样子,月禾往明昭头上扣了一顶帷帽。
月禾将明昭一路送回了房中,等明昭坐回平日里看话本的藤椅上,一把揭开帷帽,露出一张灰扑扑的脸时,月禾才发觉她竟哭了。
藤椅边上是月禾拿月例陪给她的白玉剑法的话本。月禾走到了她边上,盯着那话本看了许久,道:
“小姐喜欢我师姐,只可惜我们才是一类人。”
闻言,明昭的眼泪断了线:
“才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被气昏了头,才拿剪子刺了他。”
月禾却道:
“小姐不是说了,他是死有余辜的吗?”
明昭摆了摆头,自顾自的说到:
“可……可我还是杀人了,他爹爹与我爹爹还是同僚。我会连累爹爹……”
“我从小没有娘亲,若不是这个什么狗公子,我也不会如此在意这件事,我也就不是失手杀了他。”
“这是他自找没趣,是他先羞辱我的。”
见她如同快要疯魔了一般,月禾道:
“你爹爹待你如此好,就算他知道了此事,只会想着如何帮你脱罪。”
明昭却像听不见她说话一般,身子一个劲的在发抖:
“从小到大,我都未曾被娘亲抱过,从来都没有……”
忽然,明昭肩上忽然多了一只手,月禾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我也没有。”
突如其来的这一下,明昭的身子不由得一颤,忽然冷静了不少。
约摸这样过了两刻钟,月禾才松开了手,道:
“小姐好好歇息。”
说完这话,月禾便提着剑回屋了,明昭望着她走的方向,蜷着身子在藤椅上坐了一夜。
待天明后,月禾推门而入,见她这副样子,月禾也没说些什么,只是打了一盆干净的热水,让她擦擦脸。
月禾一面拧着帕子,一面同她说话:
“春桃呢?”
在这之前,这些都是春桃的活儿。
“她前些日子家中又事,回去了。”
闻言,月禾学着春桃的样子,俯下身子轻轻替她拭去那些脏污。
明昭望着她的眸子,道:
“你不会出卖我吧?”
月禾轻声同她说:
“不会。”
说着,月禾将帕子扔进了热水中,“扑通”一声,让明昭觉得莫明的心安。
但好景不长,江家公子失踪的消息传了出来,不仅惊动了官府,还惊动了官家,不过幸好的是,他们没查到明昭头上来,只当是这个小公子某日喝了花酒,倒在了某个地方,便不知所踪了。
官府查案的这些时日,明昭是整日提着一颗心,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就算睡下了,也会被梦魇惊醒。
月禾依旧是每日清晨打盆热水,替她擦擦脸,尔后守在她边上,见她日渐憔悴的模样,月禾道:
“以后夜里我也守在你边上。”
明昭早已没了往日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就连平日里话都少了些。听见月禾这话,她也只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月禾却将剑拍在了她手边的桌上,道:
“职责所在。”
有了月禾在不远处守着,明昭也安心了不少,不仅觉睡得安心了些,就连饭菜渐渐都吃得多了。
这日,她爹爹忽然告诉她:
“过两天我们要去趟江南,去修行宫。”
明昭低头,淡淡的道:
“嗯。”
放在平日里,明昭听到要下江南,定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可那事就像一个秤砣压在明昭心里,压得她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
月禾却告诉她:
“我师姐和我师父就在江南那一带。”
闻言,明昭眸子一亮:
“当真?”
月禾却将脑袋撇到了一边:
“骗你做什么?”
于是乎,明昭赶紧收拾起了东西,她将奇珍异宝通通塞进了箱子,等她见到白玉剑客,她要让白玉剑客见识见识她的诚意,好叫她留下来。
到江南那一日,正巧赶上了一阵小雨。
明昭站在油纸伞底下,将手伸到了细雨底下:
“江南烟雨,总算被我见到了,不知何时才能见到白玉剑客。”
月禾在一旁撑着油纸伞,望着这朦胧的烟雨,道:
“这么想见我师姐?”
“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像话本中说的那样好。”
话本中的白玉剑客,是一个剑法高超,心如菩萨的绝世英雄,大概除了臭虫大人外,没有人会说她不好。
事实也的确如此,月禾被鹤居带回去后,姜仪便一直将她这个练剑颇有天赋的小姑娘当做亲妹妹对待,唯一不满的便是,鹤居不让她练这白玉剑法。
月禾道:
“平心而论,师姐一直很好,待我也很好,可我就是……就是不喜欢她。”
明昭的掌心接满了雨水,冰凉的雨水顺着她的胳膊滑进她的袖口,让她的衣袖湿了一大截。
“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也不喜欢了。”
闻言,月禾一愣:
“你说什么?”
“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你,我不仅会入狱,说不定还会连累我爹爹。”
说着,明昭从烟雨中收回了手,站在伞地的她攥紧了拳:
“所以,你不喜欢的人,我以后也不要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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