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缭绕的屋内,姜仪抱着非烟抱了许久,直到木桶中的水彻底冷了,两人才穿好里衣,窝在了被子里。
床榻上,非烟侧过身,环住姜仪的腰,脸紧贴在她的身前,柔声细语的说:
“你带我进来时蒙着我的眼睛,我都不认得这里的路。”
姜仪挑弄着她耳边的发丝,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想去哪里,我带你去就好。”
“但你也有不在的时候。”
“那我明日带你认路。”
“好。”
说着,非烟往她身上贴得更紧了一些。
两人相拥而眠,翌日清晨,姜仪洗漱完的第一件事,便是拉着非烟去认路。
铁三工坊密道很多,但姜仪从前并未来过这儿,所以众多通往街道的路中,她也只认得一条:昨日剑客引她们进这庭院的路。
带着非烟转了一圈后,姜仪便去找了流川。
流川正在密室中看锻造兵器的图纸,她见到姜仪,便心有不满的问她:
“少主大早上为何带着人在工坊乱转?”
“带她认认路。”
流川放下了图纸,她道:
“那姑娘来路不明,少主还是小心为妙。”
听见这话,姜仪气得头脑发昏,不禁声音都冷了几分。
“我带来的人,何来来路不明的说法?”
流川却道:
“昨天我试过了,那人用的招式都是歪门邪道。”
听见这话,姜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她恍然间明白,难怪非烟醒来便称月禾为师父。
最初知道月禾曾在非烟身边当过一段时间的侍卫时,姜仪还在疑惑,为何非烟要称一个侍卫为师父?
可姜仪又不明白了,非烟定然知道这些功法的险恶之处,为何还要学它,既然已经学过了,非烟待在她身边这么久,为何从未露馅。
这时,流川又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少主与她过两招就清楚了。”
姜仪内心深处挣扎万分,最后她按了按眉头,道:
“不管怎么样,她要平平安安的待在这里。”
闻言,流川沉默了一会儿,她盯着姜仪愁眉不展的模样,又问:
“少主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剜她的眼睛,还是帮少主把她关在这里?”
“都有。”
但说完这话后,姜仪立刻后悔了。姜仪想,她应该已经偷偷走了。昨晚那么多反常的举动,不就是为了今日带她认路吗?
姜仪回到庭院中时,非烟却站在屋前。她什么也没做,就这么站着,看样子站了许久,像是特意等着姜仪回来。
看到她站在那儿,姜仪心里恼火得很,走上前便问她:
“你怎么没走?”
非烟却摇了摇头:
“我没有想走。”
闻言,姜仪冷笑一声:
“我现在是越来越不清楚你在想些什么。”
非烟没答她的话,只是将脸撇到了一边。
看她这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姜仪不禁心寒了许多,她记得,这人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那日飘着大雪,姜仪从鹤居那儿离开,在必经之路上遇到了一个被雪埋了半截的姑娘,远远望过去的第一眼,姜仪便想起了与月禾一同刺杀鹤居的那个剑客。
姜仪想,那剑客的帷帽之下,是否就藏着这样一张脸。
于是她让马夫将马车停在了那个还喘着气的姑娘面前,马车还未停稳,那姑娘像活了过来一般,立刻就从雪地里坐起了身,远远的望着她的马车,像特意等着她似的。
姜仪的疑心又重了一分,马车停住后,姜仪便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就像平时救助弱小无辜之人一般,姜仪问她:
“姑娘,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不同的是,姜仪这回是明晃晃的试探。
她却摇头,说不愿意。
但这个人姜仪是非“救”不可,于是,姜仪强行让人将她拉上了马车,马车上的姜仪,就像打赢了一场擂台,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
她上了马车后很拘谨,但每一个动作眼神都似乎在暗示她认识自己。
于是,姜仪试探的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却不说话。
姜仪看着她,她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衣裳,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却莫名给人一种贵气的感觉,像是某个落魄的高门大户中的小姐。
低垂的睫毛,微翘的眼角,嫣红的嘴唇……看着这样漂亮的一张脸,姜仪脑海中却是那日冲天的火光和呛鼻的浓烟。
望着她的脸,姜仪忽然不希望她是站在浓烟中的那个剑客,那个跟在月禾身边,用剑刺她时连剑都拿不稳的剑客。
于是,姜仪道:“若是姑娘没有名字的话,不如……”
可她却抢着回答:“我有名字,我叫非烟。”
这名字,和姜仪想的一模一样,这个烟,是火光中的浓烟,也是过眼云烟的烟。
姜仪将非烟带回了姜家,说要教她剑术,让她成为姜家的剑客。不过在此之前,姜仪要先试探出她的身份。
剑客认人一般有两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一是认剑,二是认招式。
她没有佩剑,所以,姜仪找准时机,将手中的利剑刺向了她的脖子。姜仪要看看,她使的招式到底是不是那日剑客所使的招式。
这一试,竟让姜仪大吃一惊,这个非烟所使的招式,竟然是她姜家的掌法。
比起那个剑客,姜仪更怀疑她是沧澜宗的人,毕竟,沧澜宗就喜欢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姜家有些剑法已经落在了他们手上。
姜仪觉定先将人关起来,再慢慢探探虚实。却不想,那人却想发疯一样,抱住了她的腿,情急之下还咬住她的腿死死不放,疼得她抬起另一条腿就将那人踹开两丈远。
只是略有几分姿色的讨厌鬼。这是姜仪当时的想法。本来在屋子里抹药的姜仪越想越气,气到想起她那张漂亮的脸就觉得心梗,于是姜仪当即就拿着落梅到了关着她的屋子。
不能以貌取人。姜仪站在和泽院前,她想,这是她今日学到的最宝贵的东西。若是那人是沧澜宗的人,那么,她一定会一剑抹了那人的脖子。
看门的侍卫说那姑娘在屋内洗澡,但这并不影响姜仪试探她的身份,于是姜仪推开门,提着落梅就进了屋子。
姜仪站在她泡澡的木桶边上,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问她是不是沧澜宗的人。
不知为何,姜仪觉得自己面对她时,耐心都被耗尽了。
她说不是,但她的话疑点重重,姜仪实在不能相信。但好在沧澜宗的细作好认得很:她们腰腹间都有青鱼刺青。
于是,姜仪让正在泡澡的她站起身。
她不站,姜仪便用剑逼向她的脖子威胁她,毕竟对于沧澜宗的人,她没必要手下留情。
最终,姜仪在她身上看到了青鱼刺青,姜仪当即就要拿剑抹了她的脖子,她却忽然倒在了木桶中。
这是一次十分拙劣的装死,看得姜仪皱了皱眉头。姜仪将手伸到木桶中,想摸着她的后脖颈将人从水中提起来,却不想摸到了其他地方,让人脸颊泛红的地方。
家主从小就告诉她,她的手只能拿剑,并且要一心一意的拿剑,这样才能成为天下第一。从前姜仪不信这话,不过这时,她觉得家主说得很对。
因为她将人从水中拉起来后,连落梅都握不稳,更别提杀人了。
于是,姜仪打算暂时放她一马,改日再来取她性命。但她发现,姜家不止有一个细作,还有第二个。既然有第二个,就可能会有第三个、第四个……
只杀一个或许没用,所以这个非烟还得留着,好套出她同伴的消息。
但家主却不同意了,找出来的第二个细作是家主的枕边人,她将人关起来后,家主便找过了来。
找过来也就算了,家主还将那个细作带走了,将人带走也就算了,还将她与这个叫非烟细作关在了一起。
本以为非烟会十分怕她,毕竟她曾将剑架在她脖子上。可这个非烟不知为何突然调戏她,还口口声声说愿意给自己做走狗!
就好像自己曾与她有过一段旷世绝恋,久别重逢后又旧情复燃一般。
可这分明是她们认识的第三天啊……哪有人会莫名其妙迷恋上一个要杀自己的人?
苏眠告诉她,这人一定是被她的美貌迷惑住了,也可能是高超的剑术,毕竟白玉剑客一直有很多人喜欢。
姜仪信了,并且深信不疑。而且对她越来越愧疚,因为姜仪每每想到从前自己干的这些事,就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她怎么能这么对一个貌美且善良,还义无反顾喜欢自己的弱女子呢?
直到掉进月华池中的非烟醒了过来,姜仪才发觉这一切不过是假象而已,那个义无反顾喜欢自己的女子似乎移情别恋了,也可能是单纯不喜欢她了。
姜仪很痛苦,她恨自己没有说断就断的本事,只能一次次出尔反尔,甚至不惜用某些卑鄙的手段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非烟说她是个卑鄙无耻的人,姜仪觉得她说得很对。但幸好的是,她似乎回心转意了,或许是忽然发觉她姜仪其实是个大好人?也或许只是想感谢她?
总之,姜仪又信了,她信她们和好如初,她信就算非烟看清白玉剑客没有话本中那么好,也会喜欢着她。
而此刻,姜仪望着眼前的人,她万万没想到,短暂的和好如初背后竟然是这层意思。
她应该早就明白,那些人喜欢的只是白玉剑客,从来不是姜仪,包括非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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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非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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