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志逃走得很快,几乎是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冯穗穗有些手抖,身子也还在颤栗。她强撑着将扯散的衣襟重新整了整,对上霍悯投过来的目光,露出感激之色:“多谢霍管事再次出手搭救。”
可不是得感谢他,若不是他在,今个儿又要吃大亏了。
心里有些叹气,冯穗穗想,她同赵有志的差距太大了,想要依靠自身强过他,实在难于登天。
不过她也不气馁,想那些当了皇帝的,也并非个个儿都是能征善战,脑袋里妙计千条的,她如今有人可以依靠,有人可以当靠山,好好利用起来,那赵有志未必就是心腹大患。
再者说了,她今个儿这么撒泼了一回,又说了那些恶毒之语,想那赵有志只要没疯魔,该是绝了心思的。对了,还有那把细毛针……
冯穗穗想着,便笑了起来:“我见那把细毛针有几根扎在了赵有志身上,不知霍管事这回淬的什么毒?”
她的两腮还布满了红晕,方才她言语激辩,没一句落了下风,把个赵有志气得几乎快疯了。可她也并非喜好擅长争辩之辈,这番过后,可以清晰地看见,她一直在轻颤的身体。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呢!
霍悯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回道:“姑娘放心,这回的毒是特意为他而制的,管保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冯穗穗眼中一亮,继而抬手行了个大礼:“如此,便多谢霍管事了。”
霍悯没躲开,受了这礼,又想起方才他隐约听到的一些话,目光闪了闪,却是什么也没问,沉默着走到了摊主面前。
摊主笑嘻嘻地接受了赔偿,霍悯又买了两份冰镇过的饮子提着,转身走到冯穗穗跟前:“走吧,想来朱姑娘已经等得急了。”
方才只顾着发泄,没想那么多,什么话都说了。而后见他神色古怪,盯着她的眼睛似有疑惑,心知他必定是听到了一些,心中不觉有些惴惴。
如今见他不曾多问,心头松快的同时,又生出了许多感激,冯穗穗忙笑道:“好,都听你的。”
两人转回琳琅阁的时候,朱宛明果然等得着急,见冯穗穗回来,忙迎上去问道:“你去了哪里?怎用了这么久?”
冯穗穗挽住她的手笑:“喝了一碗甘草冰雪凉水,这才多费了些时间。”又接过霍悯手中的饮子递过去:“喏,给你的,冰镇过的,还凉着呢!”
是夜,穹顶苍翠,月明星稀。
霍悯打发了铺子里的人,独留自己一个,点了一盏青瓷灯,守在生药铺里。
白日里,那姓赵的挨了他的细毛针,那针尖上的毒是他精心调制的,毒性大,毒发快,他笃定,今夜里,那人必定会来寻他。
如此,他便守株待兔,等在这里就是。
及时半夜时分,外头已敲了三更天的梆子,门处蓦地一声轻响。
霍悯稳坐于桌前,将手里的一卷书放下,终是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赵有志在外头观察良久,见这房舍里一豆昏黄,似有亮彻整夜的架势,便猜着了,这屋里头,必定等着那个姓霍的。
他上前试着推了下屋门,见那门房未锁,因着推力,还露出了一道缝,愈发坚定了心中念头,于是干脆一把推开门,光明正大走了进去。
霍悯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头也不转,眼也不抬,只随手一比,道:“请坐。”
赵有志阴沉着脸,一肚子火气,却还是走了过去,坐于对面。
赵有志身上的毒已经发作,如今满身毒疮,令他痛痒难耐。可他还是凭着骇人的意志力忍耐住了,只冰着脸,硬邦邦问道:“说罢,要如何才能给我解药。”
事到如今,梦中之美事俨然成了一场黄粱美梦。说什么荣归故里,想什么娶高门女做平妻,都是痴人说梦。眼下,解毒救命,才是最为要紧的。
霍悯的目光掠过去,带着些许的傲慢,些许的轻蔑,又将手中茶水慢慢饮了一口,才缓缓道:“我要你立刻离开安平县,且承诺永不归还。不然休怪我下毒手,害你一家性命。”
赵有志倏然站起,怒声道:“你也算个爷们儿,竟以老弱妇孺行胁迫之事。”
霍悯握着茶盏的手一顿,随即慢慢搁下,抬起眼将对面那人好一番打量。
他的眼神太过古怪,似乎还带了一丝戏虐之色,好似在看什么稀奇之物,这让赵有志浑身难耐的同时,还在心里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
这小白脸儿什么眼神,竟敢这样看他!
在赵有志即将爆发前,霍悯及时地收回了视线,淡淡笑了一声,说道:“没曾想,你这等低贱下流毫无廉耻之辈,竟还懂得这种高尚的大道理,还真是叫我刮目相看了。”
赵有志听得火冒三丈,身上的毒疮也随着他的怒火攀升而愈发的瘙痒难耐。
他实在受不住了,便在身上用力挠了一把,又拿出利刃指向霍悯,道:“你这厮行事狡诈,总以暗器伤人,有本事莫要使毒,咱们一刀一枪地凭实力比划,你看我可怕你!”
霍悯淡笑着摇头:“以己之短对抗旁人之长可不是我的作风。”说着收了笑意,站起身来,冷冷凝视着对面那人:“一日之期,倘若你还不肯离开,你和你的家人,就等着命赴黄泉吧!”
这一回赵有志没有暴怒,只是目光阴沉地冷冷注视着,脸色铁青。
霍悯重又坐下,端起茶碗又慢悠悠饮了一口,道:“这疮长过三日,便是一脚踏入鬼门关,再长两日,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解药我可以给你,但前提是,你要滚,快点滚,滚远点儿。”
赵有志身上瘙痒至极,他便再不忿儿,也只能压着气冷笑一声,道:“我可以走,但解药你现在就要给我。”
霍悯抬眼讥笑道:“你长疮长傻了,现在给你解药,就你这个言而无信的下流之辈,你也配?”又懒洋洋搁下茶碗:“等你离开了,解药自会在路上等你。不过你也别琢磨着拿了解药后再悄悄回来,这毒我是不会给你解干净的,以后每隔一年,你便去得药的地方取药。若是又起了歹心,回头纠缠,你就直接躺地上等死便是。”
说完他站起身,神色冷淡道:“冯家一门都是些心软良善之辈,便逼得狠了,也不敢为了永绝后患而害人性命。可我不是,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可不怕杀人损什么阴德。”
他的语气笃定,目光望过来,阴鸷而又冰冷。
赵有志明白,这是他的最后通牒了。
技不如人,赵有志便再有不甘,也终是无可奈何。
门被拉开,夜风挟裹着淡淡清凉顺着门缝卷入屋内,吹得桌面灯火忽闪摇曳,最终“噗”的一声,火光消失,并弥漫出一股烧糊的焦味儿。
霍悯走过去将门关上。
屋中重归安静,黯淡的光线里,霍悯踱步去往□□,脚步声渐渐走远,终于再无动静。
赵有志走了。
这消息,是霍悯告诉冯穗穗的。
冯穗穗听了,有些不敢相信。
“本想取他性命,偏老爷心善,不肯。”霍悯语气柔和,说的话却听着吓人:“不过姑娘放心,这回的毒我不会给他解干净的,以后每年一回过来拿药,有此把柄,量他也不敢再生是非。”
冯穗穗心里一阵激动,这般一来,果然是没了后患了。
霍悯见她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
冯穗穗望向他,想着他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心头忽地变得缠绵柔软。她知道,有什么东西藏在心里头,死灰复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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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0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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