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红

这日,薛子夕吃了早饭,便坐在后厅内检查庄子上交过来的收成情况,忽听得远处响起哭嚎之声。

抬头一看,见瑞王的乳母李嬷嬷不知何时来了府里,正扯着一个丫头,往后厅而来。那丫头哭哭啼啼地,脚下没有李嬷嬷速度快,被她扯着,脚下一绊,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李嬷嬷又躬身伸手去拉那丫头的领子,拖着人,就要往堂屋内来。

薛子夕给身边丫鬟使了眼色,春和和夏荷忙跑了出去,劝着李嬷嬷松了手,扶着她进得屋来坐了。

李嬷嬷一进来,嘴便像爆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个不停,薛子夕听了半天才听了个大概。

原来这丫头是前院的洒扫丫头小红,不知怎么和一个侍卫搭上了,怀了身孕,她怕被赶出府去,就找赤脚郎中买了打胎药,血流了一堆。

被同屋的丫头发现了,告发到李嬷嬷处,李嬷嬷才扯着她要来薛子夕这里。

薛子夕便笑道:“原来是这样,嬷嬷消消气,这点小事,我来处理就是。春和,你陪嬷嬷去偏屋坐会,再让厨房给嬷嬷端个水果点心来。”春和应了,搀着李嬷嬷走了。

夏荷去把那丫头搀到了薛子夕跟前,又轻轻掐了她胳膊一下,示意她收声,莫冲撞了薛子夕。

那丫头身形幼小、脸色惨白,眼睛早就哭肿了,此时被夏荷掐了一下,不知想起了什么,哭得声音更大了。

薛子夕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又害怕又委屈,但只有你不哭了,我们才能商量下一步要怎么办啊。”

小红听娘娘说要和她商量,不是直接将她发卖了,才慢慢收了哭声,但抽抽噎噎的声音,却一时停不下来。

薛子夕又道:“你往日叫我一声娘娘,我自然会为你做主,你先告诉我,那侍卫姓什么,叫什么。”

小红抽噎着说:“回娘娘,是周家的阿柴哥哥。”

薛子夕点头道:“夏荷,你让郑管家找一个妇科的医士,在前院候着。再把那周柴找来见我,若是那周柴今日不在府里,就让他明日来找我。”

待夏荷应了离开,薛子夕才对小红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了,你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小红这时缓过气来,对薛子夕说了两人之事,其实和李嬷嬷说的差不多,只是小红说她和那周家哥哥自小一起长大,早就互生爱慕,并不是进府以后背主私通。

薛子夕点点头,又道:“你可知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小红道那周柴家还有一个母亲,一个妹妹,如今都在田庄上做活计。

薛子夕又道:“当侍卫,有的时候要和王爷一起,遇到危险,有性命之忧,这样,你还是想嫁给他吗?”小红又说自己愿意。

薛子夕道:“如今府里你没法再留了,若那周柴愿意娶你,自然最好,如果不愿意娶你,你是仍想嫁他,还是有别的打算?”

小红听说留不得府里了,不仅又哭起来,在府里体面、月份又多,洒扫的活计也不难,娘娘管家管的严,府里的家丁也不敢来调戏她,原是最好的差事,如今却没了。

她哭了一阵,见娘娘也没再说别的,只好说若是没法成亲,愿意回田庄上去,薛子夕点头道:“如此也好,你若是觉得没脸面回田庄里,我再帮你安排别的活。”

两人正说着,夏荷领着郑先生并一个侍卫一起过来了,薛子夕朝郑先生点头致意,又道:“郑先生,你领小红先去前院,等医士来了看看。”

郑先生眼睛在薛子夕、周柴、小红身上扫了一圈,点点头走了。

那周柴见此情况,知道事情败露,在院子里便噗通一声跪了,薛子夕对夏荷说:“夏荷,你问问他,知不知道,诱/奸府里的丫鬟,是什么罪?”

周柴听了这话,如捣蒜一般磕了十几个头,道:“回娘娘,我和小红,从小便认识了,不是诱/奸。”

薛子夕也不理他,自顾自翻手里的册子,待那周柴跪得身形都保持不住了,才道:“那小红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你大她这么多,不是诱/奸是什么?你好大的胆子,王爷的人,你也敢骗。”

周柴吓得忙又磕了几个头,却不敢再说话了。

薛子夕见吓得他够了,才道:“她如今怀了你的孩子,又怕被发卖,不知吃了什么虎狼之药,血流了一堆,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了,你待怎么办?”

这周柴也不蠢,听出来王妃娘娘发作了一通,并不是要把他送官,只是在逼他娶人。

于是便又磕头道:“回娘娘,我对小红是真心的,原来是想等她大些再求郑先生给她赎身的,如今既然她怀胎了,不管孩子还有没有,我都愿意给她赎身娶她。”

薛子夕哼了一声:“赎身,你有钱么?”那周柴便说自己已经攒了些银子,剩下的愿意每月扣自己一半的月份补。

薛子夕又不屑道:“每月扣一半的月份银子,你们加孩子,难道要餐风饮露?”周柴又说自己家里还有些积蓄,日子过得下去。

薛子夕才道:“能不能赎身以后再说,如今小红还是王府的人,你先把聘书下到王府,明媒正娶地把人娶走。”

周柴见不用见官,赶紧应了,自己走了,薛子夕叫夏荷去前院看看情况,再把小红带回来。

过了一会,夏荷带着小红回来,身边却跟着郑先生,到了院里,郑先生让夏荷和小红在院子里留着,自己进了屋里。

“娘娘是要让周侍卫娶这丫鬟?此事不妥。”

薛子夕皱眉道:“丫鬟大了,原本就是要配家里的家丁或者侍卫的,如今不过是早几年配了,有什么不妥?”

郑先生道:“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如果每个侍卫和丫鬟私通以后,便能婚嫁,以后府里还怎么管人。”

薛子夕道:“又不是每个丫鬟都像她这么糊涂,放着府里的丫鬟不做,要与人私通。丫鬟和侍卫私通到怀胎,说明府里也有管不到的地方,以后管严点也就是了。”

她见郑先生还待说什么,便道:“王爷既然把府里交给我,这府里的规矩便是我说了算,郑先生若是觉得我处置的不好,今晚禀告了王爷,看王爷怎么说就是。”

丫鬟和侍卫私通,郑先生也有管教不利的错,她料想郑先生不敢让王爷知道这事,便把王爷抬出来吓他,果然郑先生不再说话,鞠了一躬自己去了。

夏荷过来禀说医士已经看过了,开了药,小红的孩子没掉,但元气大伤,需要好好养着。

薛子夕点点头,把小红叫进来,“周柴之后会下聘书娶你,你这几天活先别做了,先在王府养养身体。

又递给她一个小包:这是二十两,当你的体己,你收好,别让别人知道。以后再受了委屈或者有人为难你,回来找你春和姐或者夏荷姐来告诉我,万事总有转圜的余地,莫走极端。”

小红千恩万谢的去了,薛子夕接着看册子不提。

晚上,朱瑾回来了,薛子夕迎到院子里,却见瑞王爷身边还跟了一个人,这人长身玉立,脸庞却还稚嫩,正是王爷的亲弟弟,十六皇子。

薛子夕忙让夏荷去吩咐厨房里多置几个菜,又向十六皇子行礼道:“十六爷今日出宫,所为何事?”

十六皇子笑嘻嘻道:“薛子夕,我今天满十六了,四哥特意去接我出宫的,以后我就不用回去了。”

薛子夕有点无奈,瑞王怎么连自己的闺名都和十六皇子说啊。

薛子夕又看四皇子:“四爷,十六爷寿辰,是不是要好好办一下?”

四皇子道:“今日在宫中,敬妃娘娘已经给他办过了,改日若十六还想再办,再按他的意思在府里置办就是。”

薛子夕应了,又问:“四爷,那十六爷今天睡府里?”

四爷还没说话,十六又抢道:“正是,你快挑个好屋子让我睡。”

薛子夕看看四爷,见他点头,便让春和传话侍雪去收拾房子,以后留在屋子里,照顾十六爷。

吃了饭,下人们把菜撤了上了茶,三个人说了会话,四爷便撵十六皇子回去休息。

薛子夕见十六皇子走了,才问道:“十六爷以后都住在府里吗?”

四爷拉着她的手道:“你若是觉得他在这里不方便,我让他去别处住。”

薛子夕忙道:“府里这么大,多个人算什么,十六爷住在这里,以后照顾着也方便。那十六爷以后都跟着四爷做事?”

四爷看着她的脸,眉尾微挑:“他说要和你学做生意。”

薛子夕原是想找机会和离的,现在王府给她管就算了,怎么连弟弟也要她带,她忙说:“我是没别的做才做这个的,十六爷是男子,男子自然要学文韬武略的,哪能学这个。”

四爷笑笑:“做生意,迎来送往,算账经济,哪个不是学问。他之前每天懒懒散散的混日子,难得说要学点什么,劳烦娘娘帮我教教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薛子夕又摇头:“十六爷是皇室贵胄,哪能做这些不入流的事情。”

四爷又笑:“他这性格,我原来也没指望他做些什么,你帮我教他四年,等他加冠了,自己开府,也不会被人骗得太惨。”

薛子夕见四爷如此说,只好道:“那我明日先领十六爷去铺子里看看,过一阵,四爷觉得我误人子弟,再自己领回去好好教吧。”

四爷忙站起,冲薛子夕拱手道:“多谢薛先生了。”

薛子夕笑嘻嘻的也冲他拱手:“瑞王爷,好说,好说。”

四爷又坐回座位,拉着她的手道:“郑先生说,今日有个丫头和府里侍卫私通,你做主要给他俩婚配。”

薛子夕忙正色道:“郑先生说我这么做不合规矩,只是那丫头肚子里有身孕,发卖也不太方便,不如做个人情,让他们婚配了。四爷若是觉得我做的不对,等聘书来了,不允他们就是。”

四爷笑笑道:“规矩既然有人定,自然也可以有人改。府里的事,我既然交给娘娘了,自然你说了算。走吧,去书房,我看看娘娘这几日字练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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