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李洵眯眼道:“你说什么?”

见李洵脸色骤变,那小太监扑通跪到殿前,伏首道:“回、回禀陛下,常侍他,他抓刺客去了!”

“刺客?宫中怎么会有刺客!”

李洵霍然起身将殿上众人吓了一跳,剩下的半分酒也顿时醒了,纷纷迅速敛祍,伏跪于地。

殿内氛围转瞬凝结。

李慕凌扫见跪在李昭身后的青鸾,心下稍松了口气,疾步上前道:“陛下息怒,今日宫中夜宴,阖宫相庆,宫闱内外皆有禁军值守,怎会出现刺客?定是宁常侍弄错了。”

“陛下,世子所言极是。”李慕凌话音刚落,席间就有一人阔步走上殿前,此人五、六十岁的年纪,阔眉方脸,发鬓与胡须皆已斑白,一袭金兽绛袍威风凛凛。

他从与陆彦身旁的席案后走出,伏手道:“宫闱禁地,天子脚下,禁军将士恪尽职守,若有刺客怎会不报?倒是他宁大常侍当的是后宫的差,如今管得也是忒宽,再过些时日,莫不是要把手伸到军中来了?”

青鸾抬头瞟去,认出此人乃是陈太后的胞弟,当朝车骑大将军,陈暨。

陈暨是李洵的亲舅舅,又是位高权重的老臣,他这话当着李洵的面直指宁晏礼僭权,一边是皇亲国戚,一边是皇帝宠臣,群臣听后面面相觑,皆不敢做声。

这时,陈暨身旁的席案后亦走出一人,与其年纪相仿,但是个文官——正是南梁八大士族中,宛城桓氏如今的族长,当朝尚书令桓昱。

他道:“陛下,宫中出现刺客,乃是禁军当值将领失职,禁军未能及时抓住刺客,宁常侍身为陛下近臣,自然要为陛下分忧。”

陈暨眯着眼斜睨桓昱,“桓大人此般言辞凿凿,莫不是亲眼看见有刺客潜入宫中了?还是说你急于跳出是为那阉人开脱,难道如今的桓氏也要仰仗阉党鼻息谋求生存了?”

“你!”桓昱厉声连姓带字道:“陈公至!你休得将话说得这般难听,是非对错自有陛下定夺,到时且看是老夫为宁常侍开脱,还是你在为你那不成器的嫡子开脱!”

“老夫嫡子如何?老夫之子与你家二郎同为禁军卫将军,你污蔑我子,揣的是何心思,你以为老夫会看不出吗?”

二人言语不断交锋,眼看着李洵脸色越来越沉,二人却视若不见,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陆彦连忙上前将他俩分开:“你二人在此争执有何意义,莫不如将今日当值的禁军将领传来问话!”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禁军左卫将军陈璋便被传至殿前,却见他面色醺红,头冠歪斜,被两个太监架着上殿时还分不清东南西北。

陈暨当即傻了眼,“璋儿!你这是怎么了?”

桓昱在一旁冷笑道:“怎么了?你是老眼昏花,看不出他是在当值期间饮了酒了?”

“怎么可能!”陈暨急道:“璋儿平素从不饮酒,怎会偏偏在当值之时醉成这样!”

李慕凌听陈暨此言,不由得心下一紧:莫不是中了算计?

他一把将陈暨拨开,待走到陈璋面前,却闻到其身上的酒气比这殿上的还浓。

李慕凌拧起眉心,回身向李洵道:“陛下,若依陈将军所言,此事定有蹊跷。禁军当值饮酒乃是重罪,陈璋不是第一天在这位置当差,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未等李洵开口,桓昱却道:“平日当值饮酒易被人发现,他当然不敢,但今日阖宫宴饮,若不是闹出了刺客的事,谁会在意他是否饮酒。平时陈璋是什么样的人,世子远在淮南怎会了解?”

“……”李慕凌侧目看向桓昱,桓氏在京中势力不容小觑,淮南王府有意拉拢多次,桓昱都未有明确表态,今日所见,原来是早已站到了宁晏礼那边。

陈暨之子陈璋与桓昱之子桓越同为禁军卫将军,皆有意于空置的中领军之职,但两方势力相当,各不相让,因此已久生矛盾。

他猜大概宁晏礼就是抓住这一点,借此笼络了桓昱。

“陛下,陈璋当值期间醉酒,论罪当革除其禁军卫将军职务!”桓昱道:“他这副模样,别说是刺客,便是魏军攻来都不会察觉。”

李洵脸色铁青地看向陈璋,沉声道:“黜陈璋禁军卫将军之职,从明日起,给朕到马厩里去喂马!”

陈暨陡然瞪大了眼,咚地一声跪倒殿前,“陛下,这里一定另有隐情!璋儿是陛下的表兄,陛下怎能让他去马厩里喂马,便是太后在宫中也不会同意的!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还请陛下开恩!”

李洵此时正在气头,陈暨却话里话外搬出陈太后,这让他愈发怒不可遏。

李洵咬着牙道:“陈璋殿前失仪,速将其官袍剥去,驱至殿外!”

一声御令仿佛闷雷在陈暨头顶炸响。

当殿剥除官袍,这是什么样的屈辱?日后叫他,乃至他们陈氏还如何于朝中立足?

吏部尚书陈雍亦是陈氏支脉,见此也匆匆上前,叩求道:“陛下!陈璋素来沉稳,任禁军卫将军三年以来从未有过任何过失,陛下请念在他和陈氏一族多年苦劳的份上,网开一面吧!”

李洵双眼阴翳,狠狠道:“身为禁军将领,宫中出现刺客非但失职不察,还酗酒寻欢,好一个多年的苦劳!现在起,若再有人为他求情,同罪论之!”

李洵的话音落地,陈暨与陈雍同时傻了,只见四五个太监应声上前,不顾陈暨阻拦,当场就七手八脚地将烂醉的陈璋只扒剩下一层内衫,殿上的女眷纷纷转过头去不敢直视,直到太监们将陈璋扛着丢出了华光殿。

与此同时,殿外迈进来一个颀长的墨影。

宁晏礼带着两个太监行至殿前,轻瞥了桓昱一眼,而后径直走向李洵。

李洵见了他双眼顿时一亮,忙道:“宁卿,宁卿!你可抓到那刺客了?”

宁晏礼目光不经意似的划过李慕凌,伏手拜道:“陛下放心,欲行不轨的刺客已被臣派人拿住,现正在严刑拷问,臣定让其吐出背后主谋。”

李慕凌察觉到宁晏礼的眼神,以及其说到“背后主谋”时有意无意加重的语气,不觉表情略微僵硬了起来。

李洵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听到刺客已被抓住,不断大声叫好道:“好!宁卿甚好!宁卿又为朕抓一刺客,再立大功,朕要赏你!朕要好好想想,应该赏你些什么!”

宁晏礼道:“谢陛下,可是陛下给臣的赏赐已经足够,臣已经不缺什么了。”

“不。”李洵在殿上来回踱着步,似在思考什么,他的目光扫过大殿,忽然看到宁晏礼身后的陆彦,登时想到,“朕知道赏你什么了,朕要赏你一个体面!”他思忖片刻,随即双手一拍道:“就擢宁卿为太子太傅兼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即刻拟诏!”

话音一落,殿上众人满面哗然。

李慕凌的脸色瞬间晦暗下去。

青鸾也颇为意外,不想李洵竟会对宁晏礼信任至此。

太子太傅自不必提,侍中乃是门下省之首,诏令与章奏皆过其手,并有封驳之权,可谓前朝核心要务。同时还允其自置幕府,招纳幕僚,其仪仗皆比照三公等级。

这样尊崇的礼遇,乃是陆彦那样的位高权重的老臣才有的。

朝中诸人虽早知宁晏礼行事手段绝非常人,但他毕竟不是出自身高门氏族,竟能从掌事后宫的宦官摇身走到这等地位,不禁纷纷暗叹:未来前朝局势,或许会发生剧变。

宁晏礼向李洵躬身一拜,深埋的眸中涌起森寒的暗影。

他道:“臣,谢陛下隆恩。”

.

两个时辰后,宁晏礼回到刑室。

他挥开浓郁的血腥味,穿过一间布满刑具的囚房,走到最深处的暗室。

鸦青正候在暗室门外,见宁晏礼来了,他上前附耳道:“大人,这厮还没交代,但想来也快撑不住了。”

之后他从袖中取出一颗药丸,“抓他时见他将此药掏出,鹤觞怕是毒药,就劈手夺下来了。”

宁晏礼垂眸扫了一眼,“他有此等胆量?”

鸦青笑了笑道:“没有,他拿着犹豫了很久,终究是没敢吞下去。不过——”

宁晏礼看向鸦青。

“不过我已将此药给御医院的人看过,此药并非毒药,而是参丹,只是赵鹤安似乎把它当做毒药,怕不是被哪个无良的黑心贩子给诓了。”鸦青笑道。

宁晏礼重新斜睨向那药丸。

大约是明知道赵鹤安不敢将这药丸吞下,才故意用了颗无毒的参丹。

谁会如此恶趣味地戏弄一个刺客?

宁晏礼手指轻抬,暗室门被缓缓打开。

暗室中响起锁链轻微的铮响,幽暗烛火下,映出一个满身伤痕的人影。

短短不到三个时辰,赵鹤安已经被打得浑身没有一处能看的地方,被抽烂的官袍洇出深浅不一的血迹。

他感受到门开时透进来的光亮,缓慢抬起头,看到一个被光晕笼罩的墨色身影。

“呸,那狗宦官呢……把他叫来!”赵鹤安将口中积血吐掉,竭力喊道。

随着石砖磨擦的响声,暗室门又被缓缓合上。赵鹤安这时才借着烛光看清来人的面孔。

那是一张堪称风华绝代的俊脸,但却让他无比厌恶。

赵鹤安狠狠地瞪向宁晏礼。

就是因为这张脸蛊惑了圣心,败乱了朝纲,让南梁的朝廷君不似君,臣不像臣,礼乐沦丧,越烂越深,才叫他不得已走到今日这步田地。

一切都是这个狗太监害的。

见赵鹤安脸上一副决眦欲裂的神情,宁晏礼漠然地瞟了他一眼,道:“你我曾有过恩怨?”

“你!”宁晏礼的口吻太过轻飘,让赵鹤安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他将两臂上捆着的铁链挣得铮响,嘶声骂道:“你这阉狗!卑鄙小人!你不过是一个出卖色相取悦圣心的禁.脔,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

宁晏礼拿起旁边案上的一把匕首,印象中赵鹤安此人颇有学识,没想到饱读诗书之人骂起街来竟如此不顾斯文。

赵鹤安不断叫道:“狗太监!有本事你把我放开,咱们大可比试比试,杂——”

在赵鹤安下一句秽语脱口冲出之前,宁晏礼倏然抬手,匕首的铜鞘“哐”地砸向赵鹤安右脸,咔嚓一声,似乎有骨骼错位的轻响。

赵鹤安“噗”地吐出半口鲜血,外加一颗臼齿。

宁晏礼出手极狠,这一下打得赵鹤安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冷眼看向赵鹤安,淡道:“说完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渣a竟是我自己[女a男o]

全世界都在等我们结婚

瑶衣

浓夜难渡

残疾王爷站起来了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重生嫁给狗太监
连载中日更八千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