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反将一军

秋猎最后一日,照例有一场围猎比武。世家子弟、青年才俊皆可上场,争夺陛下亲赐的彩头。这也是各家暗中较劲,展示实力的场合。

场边旌旗招展,鼓声雷动。永嘉帝端坐主位,嫔妃公主们于两侧帷帐中观看。沈霜梨坐在夏贵人下首,目光平静地落在场中。她对这些打打杀杀并无太大兴趣,心思仍绕着宫中格局思考。

忽然,一阵格外响亮的喝彩声将她思绪拉回。只见场中一玄衣少年纵马疾驰,于奔马间挽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狠厉劲道。箭矢破空,精准地射中百步外被抛起的铜钱方孔,引来满场叫好。

少年勒马回身,面容俊朗,眉眼间却带着几分疏离,白色束带在风中飘扬。

沈霜梨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那是镇北侯的世子,路淮憬。”慕秋轻声在她耳边道,“听说早年镇北侯府出事,他一直在外养病,去年才回京。”

镇北侯?沈霜梨想起来了。路家早年也是军功赫赫,后来卷入一桩旧案,势力大不如前,近乎沉寂。没想到这位世子竟有这般身手。

那名唤路淮憬的少年似乎感受到目光,冷不丁朝帷帐这边扫了一眼。视线与沈霜梨对上时,沈霜梨马上知道了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心中顿时一惊。又是他!

那个人是镇北侯世子!

比武结束,路淮憬毫无悬念地拔得头筹。永嘉帝龙心大悦,赏了他一柄玉如意,又勉励了几句。

路淮憬谢恩,态度恭敬却难掩骨子里的疏离,仿佛那玉如意不是荣耀,而是个烫手山芋。

颁赏完毕,众人稍事休息,三三两两散开。沈霜梨嫌帐中气闷,心里也闷。她还在想着那双熟悉的眼睛。

从比试上来看那个镇北侯世子就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还一次次撞破她的设计。如果是友,便如虎添翼。但如果是对立面……

沈霜梨没有很大的把握能斗赢他。自己如临大敌心中自然苦恼,但是幸好他还没表态自己的站位。但还是让她有了几分危机。

沈霜梨摇了摇头,心道:算了,他也不过十五岁而已,能掀起什么风浪。但是如果未来有战,要胜,就堂堂正正的胜。

如果要败,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

过了一会,沈霜梨带着慕春和慕秋在不远处的溪边散步透气,却冷不防听到假山后传来几句压低的争执声。

世子何必如此锋芒毕露?韬光养晦方是上策。”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劝道。

“韬光养晦?”是那个路淮憬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讥诮,“藏了这么多年,他们可曾放过路家一分?既如此,不如让他们看清楚,路家还没死绝。”

“可这般引人注目,只怕……”

“怕什么?”路淮憬冷笑,“他们越忌惮,才越不敢轻易动手。更何况,今日这彩头,我若不拿,难道留给那些酒囊饭袋,或者……"

他声音压低,后面的话听不真切。沈霜梨脚步一顿。

怎么这么倒霉,真是冤家路窄!她马上意识到听到了不该听的话,正欲悄声离开,却不慎踩到一根枯枝。

“咔嚓”一声轻响。

“谁!?”路淮憬的声音瞬间变得冷厉,身影一闪,已出现在假山旁。那老者武艺高强,马上用刀抵住沈霜梨的下颚。

慕秋和慕春大叫:“公主!”

看到是沈霜梨,他眉头蹙紧,眼神里的戒备几乎不加掩饰:“原来是三公主。”

但他还是让那个老者退下,老者似乎特别听少年的话,一下便没了身影。路淮憬接着审视眼前这个少女:“公主殿下不在帐中安坐,怎也有闲心到此听人墙角?”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慕春和慕秋气得脸都红了,刚要开口,被沈霜梨轻轻拦住。

她面色平静:“世子误会了。我只是偶然行至此处,并非有意探听。方才所言,我并未听清,亦不会外传。告辞。”她语气不卑不亢,说完便转身欲走。

路淮憬却似乎不信,跨前一步拦在她面前,冷笑道:“偶然?这猎场如此之大,公主偏偏‘偶然'到了这僻静处,又‘偶然’听了我路家之事?还真是巧。”他逼近一步,低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女。

虽然他才十五岁,却已经比沈霜梨高了一个头。

那种俯视带着一股压迫感,他又开始说:“怎么?如若不是想听这些前朝之事,那莫非是公主心悦我,所以才千方百计寻找我的身影?”

慕春心中一惊:“世子!关于公主的婚事和名誉可不能胡说!”

沈霜梨抬眼看他,可笑地想:我该怎么说,说我确实偶然路过这,我确实偶然听到消息,我确实偶然看见你?我说了你信吗?

这人不仅眼神讨厌,性子更是恶劣。

反正也破罐子破摔,他恶心我,那我就恶心他不行吗?

“是啊,我钦慕世子许久。”沈霜梨面无表情,咬着牙说,“是我千辛万苦跟着你,是我喜欢你喜欢到无法自拔,怎么,这样可以吗?”

路淮憬本来只是想讽刺阴阳一下她,结果真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还真是……真是……不要脸……

沈霜梨看见他愣在原地,表情如吃了屎一般难看,心情才有些好转。“世子多虑了。”

她扬起笑脸,但此刻她的笑脸更是嘲讽与不屑。这一战是她胜利了。

“我对路家之事毫无兴趣。”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扫过他腰间的白玉莲花玉佩,

“世子若真有什么怕人知道的要紧事,下次还是寻个更稳妥的地方说为好,免得又被人‘偶然’听了去。”

说罢,她不再看他,绕过他便走。微风拂过,她青丝如流云轻扬,裙袂翩跹间步履生莲。

路淮憬被她反将一军,看着那素净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林荫,想到她眼角的泪痣,突然沉默,眼底的讥诮慢慢转成一丝难以言喻的晦暗。

他摩挲着腰间的白玉莲花玉佩,低声嗤笑:“牙尖嘴利。”

……

回营后。沈霜梨靠在椅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时闪过路淮憬那戒备的眼神的话语。镇北侯世子……复仇……

她隐隐觉得,这人或许并非单纯的狂妄之徒。他那份孤傲与尖锐,底下藏着的,怕是比她更深沉的寒意。

离回宫不久了。江贵妃折了一个紫烟,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她自己,也需得更快、更稳地走下去。她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冷静。

路淮憬如何,与她无关。她的路,她自己走。

秋猎结束,銮驾回宫。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辘辘声。沈霜梨靠着软垫,臂上的伤处经过几日调养已好了大半,只余些许隐痛。车内气氛有些沉凝。

夏贵人握着她的手,指尖微凉,眼底是挥之不去的忧色。“惋忻。”

她轻声开口,打破了寂静。

仅两个字,沈霜梨就明白了夏贵人的意思。沈霜梨反握住母亲的手,摇了摇头表示无事,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从前我们避让,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的欺辱。如今既已无法回头,那便只能向前。父皇心中已有疑影,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夏贵人看着女儿沉静的侧脸,那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眸子里,不再是往日的愁苦与隐忍,而是清亮与果决。

她心中酸涩与欣慰交织,最终化为一声轻叹:“我明白。只是苦了你……”

“不苦。”沈霜梨微微一笑,“能护住母妃,能活下去,便不苦。

马车驶入宫门,熟悉的红墙黄瓦压顶而来,将秋日的旷远清气隔绝在外,换回宫廷特有的、带着檀香与压抑的沉闷空气。

回到竹苑宫,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却又分明不同。内务府送来的份例比以前更加丰厚及时,宫人态度也愈发恭敬谨慎。

永嘉帝虽未时常亲至,但赏赐和关怀却明显多了起来,甚至过问起沈霜梨的课业,暗示开春后可与皇子公主们一同入太学听讲。

这日午后,沈霜梨正临摹字帖,慕秋悄步进来,低声道:“公主,刚才陛下摆驾鸣鸾宫了。沈霜梨笔尖一顿,一滴墨汁落在宣纸上,缓缓晕开。

“我知道了。”

她淡淡应了一声,拿起另一张纸,重新蘸墨落笔,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句寻常闲话。

慕秋看着她平静无波的样子,心下稍安,默默退到一旁伺候。

沈霜梨知道,马上宫中要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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