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燃放结束,一行人分做三三两两,各逛各的。江彦原本宋知玉走在一起,碰巧遇到上官青和夏芸,却不见高凌月,才知她被萧易晗叫走了。
“你们在做什么?”江彦突然出现,跟个鬼一样。
“绑剑穗啊,看不见么。”萧易晗转身迎上江彦的目光,毫不避讳。
“萧校尉,你可知男女授受不亲?你虽为武将,也不至于如此不通礼法吧。”
高凌月鲜少见江彦如此牙尖嘴利的模样,眨了眨眼。
昔日萧易晗说江彦的话,如今打了个回旋镖。
萧易晗抬了抬下巴,笑得无羁:“我们是表兄妹,小时候一起吃一起住的。如今不过是系个剑穗,怎么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江彦揽住高凌月的胳膊,“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这个刚刚月儿已经和我说过了,假的嘛。”萧易晗用剑柄拂掉江彦的手。
高凌月迷惑:这是演哪出?
“如今只有陈裕民那个老狐狸知道我的身份,最后几天,二位,能不能保持原样,别让我暴露了?”
萧易晗:“当然。礼已送到,我先走了。”
和萧易晗道别,高凌月又看向江彦,细细端详。
“我脸上有什么吗?”江彦恢复人畜无害的神态,眨巴眨巴眼睛。
高凌月还以为他又和那次一样,脑子犯病了呢。看来不是。
高凌月捏起他的脸颊肉,确定没有人皮面具。
“怎么了?痛痛痛……”江彦口齿不清喊痛,语调婉转,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看看你怎么有两副面孔呢。”
“因为,我吃醋了。”江彦一边揉着脸凑近,小声道。
“你吃哪门子醋?”高凌月心头火起,“且不说他是我表哥。我和谁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啊?”
“昨晚……我们,”江彦欲言又止,目光闪烁,片刻后终于开口,“我们已有了肌肤之亲。难道,公主要对我……始乱终弃吗?”
说到“始乱终弃”时,他颇为激动,泪水一下就蓄满了,将落不落悬在眼眶。
高凌月一惊:“啊?可是……可是……”
她仔细回忆。
“可是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啊!”
江彦:“啊?”
高凌月:“啊?”
两人面面相觑,恍然大悟。
高凌月捂住脸,转身看向桥下河流——跳吧。很快的。
江彦黏上来,娇羞道:“我是指,公主昨晚,亲我了。”
高凌月脑中霎时闪过几个画面。但是,她记得,那不是亲,她是想“啃回去”——虽然同样荒谬,真是醉酒误事。然后,她想起父皇母妃,悬崖勒马了。还是碰到了吗?没印象。感官亦是模糊的。
“我不记得。”高凌月冷淡地说,“而且我喝醉了,不认人。”
如果语言能化为利刃,江彦恐怕千疮百孔了。他的雀跃、欣喜、幸福在她冷漠的眼神中一点点变成难堪。
不等他再说什么,高凌月直接离开,和他擦肩而过。
下了桥,一个小孩儿举着烟花棒从眼前跑过,她下意识回头,多看了一眼。
却见江彦半个身子都挂在桥外边儿。
身体率先行动起来。
“我就说了几句话,没必要寻死觅活吧!”她疾步冲上去,双手抱住江彦的腰,把他往回拽。
“我知道是你。也有点印象。”虽然,她真的记不清。
江彦痛苦的喘息落在她耳侧,他说:“是……月蚀蛊。”
“不是让你找宋知玉解了吗?”
江彦沉默,别开脸,赌气似的说道:“忘了。”
忘了?这也能忘?
“自己找罪受!”高凌月如是评价。
江彦没说话,反而目光柔柔地注视着她,将她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这个动作让高凌月似曾相识,呼吸浅了几分。
“公主,你亲了我。”他再次重复,像是要打上烙印一般。
“知道了知道了。”高凌月余光注意到来来往往的人,顿时脸热。
“你本来就是驸马,我……那样、又怎么了?倒是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既然做了我的人,就不能僭越。”
什么以前的心上人,滚到天边去!
她不愧是父皇的女儿。高凌月自嘲地想。
“是,遵命。”
他是公主的人。
至于高凌月所说的僭越,他自有一番理解:是指他不能主动做什么,予取予求即可。
他是她的。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江彦这个二皮脸比她更不害臊,“始乱终弃”“肌肤之亲”这种话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往外蹦。高凌月后知后觉,越发赧颜。
“我扶你回去等宋知玉。还疼得厉害吗?”高凌月掺着他的胳膊,抬眼询问。
“嗯……”他蹙着眉,走得艰难,“一点点,没事。”
*
宋知玉回到县衙,得知此事,随即给江彦把脉,问他哪儿疼。
“诶——”他发出略困惑的音节,“这月蚀蛊……”
——没有发作啊。
高凌月在旁边无聊地拨动剑穗,似在发呆。
江彦偷偷向宋知玉递了个饱含深意的眼神,宋知玉读懂了其中的祈求意味。
于是他停下话头,转而看向高凌月:“长公主,我正要引蛊虫出来。蛊虫胆小,人多了不方便。您先回避一下?”宋知玉说。
高凌月这才抬起头,说了个“行”字便走了。
*
她刚刚在想萧易晗,和她舅舅。上一世,她查出舅舅战死的那场战役中,楚党贪墨军饷,导致军中粮草不足,间接造成那样的结果。舅舅战死,令母亲忧思成疾,彻底与父皇离心,诞下弟弟后落下病根,很快便撒手人寰。
高凌月早知当今太后昔日处处针对母亲,加上这件事,她对楚氏、太后恨之入骨。
和萧易晗成亲,原本是想深入调查舅舅的死因。没想到楚党竟狗急跳墙,揪着江彦传情报的事情不放,造谣她通敌叛国。
齐国长公主通敌?匪夷所思。可越是离谱的流言,越是有人信。彼时越国经过十多年的休养生息,逐渐势强。而齐国是瘦死的骆驼。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两国终有一战。
流言的根基在于:做长公主不如做天下共主的皇后。
乍一听的确如此。但高凌月不这样想。然,夏虫不可语冰。
幸而她杀伐果决,手段狠辣。才略微平复谣言。而扳倒楚党,迫在眉睫。
“这些账本,是不是你伪造的?当年的军需官,被你买通了?”萧易晗将账册丢到书案上,眉头紧锁,神色冷冽。
高凌月抬起头,沉默半晌,才开口:“是。昔日临川地震,楚党贪污赈灾银,引起民怨沸腾,才得以清蠹虫之名,削弱其势力。这么多年,我只能徐徐图之,查到的账册却不足以震动其地位。我也想查明真相,给舅舅一个公道!但如今,他们为补国库亏空,使劲搜刮民脂民膏,逼得东极百姓反了,倭寇肆虐,内忧外患!他们狗急跳墙,反倒污蔑我通敌,何其可笑!我何妨添把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他们致命一击?”
“我查旧案,不只是为了给父亲公道!凌月,你也不要为了给姑母报仇,误入歧途。”
“报仇?”高凌月心中一痛,“我是为了报仇。但楚党掌权十余年,官场**,贪墨成风,必须肃清以正朝纲!”
“对,他们罪有应得!但如今北有匈奴屡次进犯,南有越国虎视眈眈,东极更是已经乱了——况且,这在你的意料之中吧。”萧易晗痛心不已,继续劝道,“今年各地干旱、暴雨灾难不断,民生疾苦。实在经不起这样的肃清!恐民心尽失啊。”
“奸臣当道才会民不聊生!清除奸佞,是得民心之举!是非黑白,自有公论。”高凌月一转头,不愿再辩。
“我说不过你。我已向陛下自请前往边关,抗击匈奴。”萧易晗退后一步,拱手行礼,“愿公主,好生珍重,得偿所愿。”
高凌月心中酸涩,挤出一个笑来:“借你吉言。”
萧易晗所言非虚,她的确知道依楚党的做法,东极乱掉是必然。她选择放任——因为这是除掉他们的机会,不可错失的机会。
而且,她的确得偿所愿了。
太后被幽禁于北苑。高凌月带着夏芸前往探望。
“高凌月,你这把刀已经没用了!你不得好死!”她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脸上皱纹丛生,眼神阴鸷如蛇蝎。
高凌月咬牙切齿:“我不在乎。我只要你楚党亡,以慰我母亲在天之灵。”
太后微微一愣,随后讥诮地勾起嘴角,她的笑声越发癫狂。
“你笑什么?”成王败寇,太后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恶心她罢了。
但高凌月仍心中莫名烦躁。
“我笑你眼盲心瞎。你以为害死她的是我吗?不,是你的好父皇啊。哈哈哈哈哈哈!”
“疯妇,胡言乱语。”
“不信,你就去九泉之下问问他。”她靠近高凌月,紧握的手中倏然露出一截玉簪。
一道寒光闪过,身旁夏芸的弩箭率先射穿她的身体。
她被弩箭的力道带着向后倒,倒进楠木做的椅子里,嘴角吐出血来,头猝然低下去。簪子落地,在空旷冷清的宫中,发出巨大的声音。
天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映出漂浮的灰尘,和一缕干枯的白发。
看着仇人断气,高凌月竟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她脚步虚浮,走出宫殿,外边日头正盛,惨白的阳光照在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太后,驾崩——”
无论如何,皇帝是被太后抚养大的。他要孝顺的贤名,所以,这件事,只能她来做。对外宣传病故。
之后,楚氏满门抄斩,党羽一一清算。
江彦有那样一个厌弃他的爹,谨小慎微只懂教他讨好高位者的娘,十二岁就被送到齐国做质子,所以他是高情商的,擅长察言观色讨好人。必要的时候也会利用谎言,会瞒会骗。他是个好人纯是因为本性善良加上读了些圣贤书,但在感情中难免偏执、自卑、极度没安全感[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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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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