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似乎都比刚才明亮了几分,殷勤地照亮纸上的墨字。
她屏息凝神,重新投入那缠绵悱恻的故事里。看到“阿初”的名字被呼唤后,那位温婉小姐是如何的震惊、狂喜、又心酸不已;
看到她如何鼓起勇气,彻夜不眠地守在将军榻前,用颤抖的手为她擦拭额角的汗,喂她汤药,在她痛苦的呻吟声中落下无声的泪……
这“琴先生”真是……太会折磨人了! 林初霁看得又是揪心又是悸动,完全忘了时辰,也忘了自己“只看一眼”的誓言,彻底沉溺其中。
正当她读到将军的高热终于褪去,眼睫微颤,似乎即将苏醒,而小姐紧张得几乎要停止呼吸的关键时刻——
“唔……”
一声极轻微、却绝对不属于话本情节的、压抑着的抽气声,极其突兀地从窗外飘了进来。
林初霁全身一僵,阅读的思绪骤然中断。
她猛地抬头,警惕地望向窗户方向。外面一片寂静,仿佛刚才那声只是她的错觉。
是风吗?还是……叶灵之根本没走?!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头皮发麻。她竖着耳朵,凝神细听。
过了几息,又是一声极力压抑的、细碎的……吸鼻子声?还夹杂着一点点模糊的、像是用手指快速抹过眼角的窸窣动静。
这下绝不可能听错了!窗外绝对有人!而且……好像在哭?!
林初霁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难道是哪个受了委屈的小宫女躲在窗外偷哭?这深更半夜的……
她皱起眉,轻轻放下话本,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一下推开窗户!
“谁在那儿?!”
然而,窗外并没有想象中瑟瑟发抖的小宫女。
只有一道熟悉的、穿着贤妃宫装的身影,正手忙脚乱地从窗根底下站起来,背对着她,用力地拿袖子抹着脸,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不是叶灵之又是谁?!
“叶灵之?!”林初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你你怎么还在这儿?!”而且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
叶灵之被逮个正着,身体一僵,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月光下,只见她眼圈和鼻头都红彤彤的,脸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泪痕,一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水汪汪的,写满了沉浸在故事里的感动和猝不及防被发现的窘迫。
“初、初霁……”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委委屈屈地开口,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方湿透了的手帕,“你……你怎么看到一半停下来了啊……将军马上就要醒了……她们马上就要表明心迹了……正是最最关键的时候……呜呜……”
林初霁:“……”
她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追话本剧情而哭得稀里哗啦、甚至忘了自己是在“作案”现场的死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你……”林初霁指着她,手指都在发抖,“你不但偷窥本宫!你还偷看话本!你居然还看哭了?!”
叶灵之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使命”和处境,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慌忙辩解:“我、我没有偷看!
我是……我是怕你看了之后太激动睡不着,特意守在外面,随时准备进来进行……进行读后疏导!”
“读后疏导?”林初霁气极反笑,“用你的眼泪给我疏导吗?”
“不是……是……哎呀!”叶灵之词穷,破罐子破摔地一跺脚,指着屋里床上那本话本,“难道你不觉得感动吗?‘阿初’诶!
将军在昏迷中喊的是‘阿初’!她们明明是双向奔赴!却因为种种误会和身份阻隔,迟迟不敢表露心迹!
好不容易熬到这一步!多不容易啊!‘琴先生’写得也太好了!呜呜……”说着说着,她又想起剧情,忍不住再次抽噎起来。
林初霁看着她这比自己这个正牌读者还投入的样子,一肚子的火气莫名其妙地泄了一半,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一丝被戳破心事的尴尬。
“谁、谁感动了!”她强撑着面子,色厉内荏地反驳,“本宫只是……只是检查一下这民间话本是否有违禁之处!”
“那你检查到关键地方怎么停了呢?”叶灵之红着眼睛,不忘“职责”,锲而不舍地安利。
“后面更精彩!将军醒来后第一眼看到守着她的‘阿初’,那个眼神描写!绝了!还有她们之间的对话,那种欲说还休、暗潮汹涌的感觉……初霁你快去看啊!看完我们讨论讨论!”
林初霁看着眼前这个眼泪汪汪却还在疯狂推销话本的贤妃,终于彻底败下阵来。
她扶着额头,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叶灵之……”
“嗯?”叶灵之眨巴着还带着水汽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进来吧。”林初霁侧过身,让开了窗口,语气里充满了认命般的疲惫,“外面冷。要哭……进来坐着哭。”
顺便……把结局给她讲了。她实在是……被吊得难受死了!
叶灵之愣了一下,随即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泪珠,笑容却瞬间灿烂得晃眼:“真的吗?初霁你最好啦!”
她手脚并用地就想从窗户爬进来。
“走门!”林初霁没好气地喝止她。
“哦哦哦!”叶灵之立刻提着裙子,屁颠屁颠地绕去殿门了。
林初霁看着她的背影,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回到床边,拿起那本《玉阙将军令》,指腹轻轻摩挲着书页上“琴先生”的字迹。
这位作者,真是害人不浅。
她心里嘟囔着,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弯起了一个极小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的话本讨论之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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