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人如其名,清丽得让人想到“皎皎“这样的字眼。邵大娘没读过书,自家院子里种的牡丹已经是她以前见过最好看的花了,李月这几年抽条,长得简直,据邵大娘想,那丛牡丹比起她来竟是根本不够看的。她活了多少年的人了,有时还会晃神。邵大娘就心一凛,莫名觉得有些不详。
正是四月初,途州最后一场雪化干净了,空气清寒。邵大娘看李月穿着途州时兴样式的绸缎衣裳,又往她身后望,院里只有李月一个人。
忙把李月迎到屋里,又是亲亲热热地递茶水,又是“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邵大娘拉着李月的手说话:“月儿那边都收拾妥当了?”
李月笑着点头:“都好了,等天再暖和了,还要请大娘和邵大哥去逛逛呢。”
邵大娘“唉”地应声:“只要月儿常来看看老婆子就好了。”
李月笑着摇摇邵大娘的胳膊:“这些年多亏大娘和邵大哥照看我,怎么能不来看您呢,您别嫌我粗笨就好。”
话音未落,院门“吱呀”一声,李月的心就像被一根线提了提。
邵今开一间书铺,靠这间铺子,母子二人相依过活,虽然不能说多富贵,也是吃穿不愁。
邵今一身青布衫,左手用荷叶托着一块肉,把东西交给母亲后,一掀帘子,看到李月,仿佛有点意外,又很快笑起来,上唇不自觉微微翘着,露出点门牙,眼睛亮亮的,透露出欢喜:“你来啦?”
李月早站起来。
邵大娘端来热水,邵今就着洗了手,回头对李月笑道:“阿月不是喜欢肉末豆腐吗,正好。”
邵家小小的院子,两件卧房外,有一间厨房,连着一个小杂物间。
厨房很快传来柴火的噼啪声,李月边笑着点头:“是呀,我今是来着了”,边往外走,“我去帮忙。”
李月拿着竹筒往灶里吹气,看着那跃动的火光,静而暖,把她的脸照成了暖黄色。她本是逃荒的孤儿,七岁那年在城外本来是要饿死的,幸而碰上了秦易。秦易是个军官,给她赁了一所小房子,大半个月回来看她一次,平日她就和邵大娘作伴。
一月前,二皇子赵季登基称帝,秦易竟也成了大将军,镇守途州。途州的北边有柔然,对边境多有袭扰,秦易靠着大破柔然在百姓中获得了极高的声望。李月一跃成了秦府的小姐,整个人现在还觉得如在雾中。
李月不太会做菜。她长到十四岁,只蒸了一手好馒头。原因无他,她除了在邵家吃饭,其余时候多是自己做出几天的馒头来,就着买来的各色干菜,就是一顿饭。
烧火动灶很麻烦,只有秦易回来,她舞着锅铲炒两个菜,多数时候是一个韭菜炒鸡子,一个炒青菜。秦易吃得叹气,自己动手做饭,就发现了她的干菜和馒头,这才央了邵大娘照看她。
邵家只有邵大娘和邵今两人。邵大娘头上常包着块头巾,怕着了风。她很爱干净,成天洗洗涮涮。邵今开着间小书铺,母子二人虽不富贵,也是吃穿不愁。
秦易出手大方,每月给邵家二两银子作李月的伙食费。邵母咋舌,直叹李月这是哪修来的福气。后来李月和邵大娘熟稔起来了,邵大娘就不肯要秦易的银子,李月好说歹说,直减到了二钱才好。
邵今上过几年私塾,没事就教李月认几个字。他长得清俊,性子温柔,因为要看铺子,不常回来吃饭,李月就去给他送饭。邵今一面吃饭,李月就翻翻那些话本子,日子就那么一年年过去了。
李月看着火,不时往里添两根柴,火映得她的脸暖红红的。
邵今进来,挽起袖子就开始劈里啪啦地炒菜,边扭头对笑着李月说:“还是一个肉沫豆腐,再一个酥肉,一个汤好不好?”
李月笑着点头:“好呀,我就喜欢邵大哥做的肉沫豆腐。”
邵大娘抱进来一捆柴,看看李月,忙出去了。
李月不明所以,继续和邵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饭后,李月窝在里屋,双手握杯茶,小口啜着,忽然听院外邵大娘的大嗓门,原来是小环来接她了。
邵今母子送她到大门口,门外停着辆马车,灰色的轿身,毫不起眼。
李月悄悄打量着小环,这个一进府就被安排给她的丫鬟,和这车轿一般不起眼。
李月的马车从角门进去,一直到月亮门,穿过门就是秦府的后院。
秦府是根据途州一个富商的老宅子改的,据说设计得很有江南风味,在途州这北方地界很少见。
前院她是不能去的,后院秦易的书房也不能随便去,除非得到通传。
李月的小院在后院西北角,外面有几棵海棠树,只是现在仍光着枝桠。后院有一个小湖,湖边有假山石,垒着一个高亭。秦易由着她倒弄她的小院子,李月说自己要在院外安一个秋千,要把院子里都种上花,秦易就笑着揉揉她的头。
夜深了,李月裹在被子里打瞌睡。烛火一摇一摇,小环端来一杯安神茶:“小姐不如先睡吧,将军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李月撑不住了,让小环熄了灯。
深夜里,远处的风声呜呜作响。秦易一身铠甲还没换,行走间只听见沉闷的脚步声,还有手足摆动时铠甲的碰撞声。
小环在廊沿上坐着,不想秦易还会来,忙起来,要进屋开门。
秦易摆摆手,自己轻轻把门开了。
秦易视力好,夜里也能清楚视物。他这些时日忙于公务都没回府,今天好容易回来,见到床上裹成一团只露出一张脸的李月,嘴角牵了牵。她还是很怕冷。
李月不知道咕哝了什么。秦易想伸出手碰碰她脸蛋,手伸到半空又缩回去,出来吩咐小环:“不用说我来过”,说罢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早上李月正匀面,小环边递香粉边道:“将军回来了…”
李月立马清醒,赶紧梳洗完往外奔。
秦易每日都会早起练剑,现在已经在饭堂了,就见李月一手拽着裙子,鹌鹑一样跑过来,抱住他胳膊:“秦叔,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想你了。”
秦易看着她跑得微红的脸蛋和歪掉的发簪,笑着说:“看出来了”,边给她把簪子放正。
秦易体格高大,目如朗星,是很俊朗阳刚的长相。他一面喝粥,一面听李月叽叽喳喳,说自己昨回来就看见妆台上的两套头面,有一套上面一颗红宝石可亮了。
他给李月夹了块红豆糕,笑道:“再想要什么,去库房取。“
“你昨出去了?”
李月点点头:“去看邵大娘了,还吃了饭。”
秦易不置可否,嗯了一声,眉头微皱了下。
李月不觉,自顾自吃完:”秦叔,昨管家给我送帖子来,说是什么太守夫人的生日宴。”
秦易瞧她眼里懵懂,嘴角微微一撇,笑着说:“你去看看也好,这种宴会以后怕也少不了,礼物我已经给你备好了”,见她怯了,知道是从小少见人的缘故,拍拍她后脑勺,“这没什么,回来也给我讲讲他们办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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