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灯一般,当时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出来。那是她竭力想忘记,但永远也忘不了的痛。
本以为是秦易救了她,难不成秦易才是把她推出去,让她那么受糟践的人?
李月下意识摇头。怎么可能呢,秦易那么在乎她。正是因为有秦易,她才能渐渐走出来啊。
可是山洞里的情景还是在她脑海里争先恐后冒出来。
秦易脸色骤变。他声音有些迟疑:“月儿?”
李月挺直了身板道:“是我,秦叔可别说我偷听了。”
秦易嘴唇微张,手慢慢变得颤抖。
他的心揪痛起来。秦易握紧双拳:“月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月看他这样,反倒觉得有些好笑:“秦叔以为,我想的哪样呢?”
秦易的呼吸急促起来:“月儿,当时情急,公主若被劫,国家会动荡,月儿,如果我死能换了你,我即刻就去。”
李月笑道:“是吗。”
秦易不敢看她。他是李月无所不能的秦叔,如今光鲜的皮扒下来,原来他是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却仍想偷走真心的卑劣之徒。
赵娉鱼在一旁觉得痛快。秦易不是对李月情深似海吗,原来他也会为了大局放弃李月啊。
赵娉鱼面上满是后悔自责:“月姨娘,本宫不该说这些的,没想到你在。这事也怪不了将军,你的事本宫也觉得可惜,要是本宫那时不在途州就好了。”
秦易去抓李月的手,被她抽出来。李月甜美地朝赵娉鱼笑了一声:“是啊,为了江山社稷,公主千万不能有事。那就这样吧。”最后深深看了秦易一眼,她转身离开。
望着她瘦弱的背影,秦易的声音里带着慌乱:“月儿!”
园子里树叶簌簌,只有少数的几盏灯照着路。李月抱着胳膊,觉得眼前的事物开始天旋地转。
她不得不蹲下缓缓。闭着眼好一阵,她觉得好些了,正要站起来,直接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周遭没有人。
“这女人滋味不错啊,哈哈。”
“只是身板小了些。”
邵今胸前咕嘟咕嘟地冒着血泡,眼睛猩红地死盯着她。
李月直直地瞪着那双猩红的眼。她出现幻觉了。
一双臂膀牢牢将她抱起来。李月像小鹿一样可怜巴巴地依附于这个怀抱,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死命挣扎起来。
秦易安抚道:“月儿,是我,别怕。”
他远远地跟在李月后面,没有勇气上前,直到看到她跌倒在地。
李月失神,双手胡乱挥舞着,给秦易脖子上挠了几个血道。
秦易不放手,直将她送回房,让下人看好她。
从今夜起,李月开始一宿一宿地做噩梦。
秦易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她拼凑出了很多东西,比如秦易在城门口放过了她制造出的声响,比如那么多天她才被找到。她细细想过他的话,完全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不过是没有选择她罢了,可她又算个什么东西呢。她不能要求他什么,否则多可笑啊。他做的没错,是她命不好。
这样是没错,但她后来的日子可就算委身非人了,什么如胶似漆,什么迎奉承欢,都成了一场笑话。比起当初莽撞但就是不低头的自己,现在上赶着给人当妾的自己简直让人恶心。以前不知道还罢,如今既然知道了,如果她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也就不算是个人了。
赵娉鱼免了她的请安。这正好,赵娉鱼假得很,李月也没心思去奉承她。
李月在深夜爬上了假山。夜晚只有蝉鸣,她觉得清净。长吸一口气,她向假山边缘挪了挪,不防被石子垫了脚,一头向下栽去。
一个黑影闪过,没教她掉在地上。
李月死死抱着他的脖子,那人抱着她稳稳落地。
她紧闭着双眼,气喘如兰,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男子冷冰冰的声音自上方响起:“小姐。”
李月眨巴两下眼:“十一”,这才发现自己还在他怀里巴着,放开了他。
以为她要了结自己,十一劝了一句:“蝼蚁尚且偷生,小姐何必如此。”
李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十一,我只是崴了脚,没想自尽,谢谢你。”
十一只一颔首,算是回应了她的话。
他好似月夜下的精怪,矫健,又带点诡异。李月起了说话的兴致:“你伤好些了吗?”
十一没想到李月会问起他的伤,怔愣了一下:“好多了。”
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早好了。
“你夜里不睡觉吗。”
又不是他不想睡。十一面无表情:“这是排到了小人的班。”
多说一个字要他钱吗,李月摆摆手:“这样啊,那我回去啦。”
他居高临下盯着她。
她太孤独了。在另一个夜里,她站在石子道上,期待着十一的出现。
果然不多时,一个黑衣男子闪现到了她身后。
李月回头,眼里有着惊喜:“今天是你的班啊。”
十一不答。
李月手里变出一包栗子糕来:“我是想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而且,我睡不好,想找人说说话,你不会嫌弃我吧”,李月抬眼看他。
十一莫名其妙。这只是应尽之责,哪里算得上救命之恩。他是暗卫,平日也不说闲话的。
感受到十一周身冷冰冰的气质,李月的目光暗淡下来:“果然,你也嫌弃我。”
十一觉得她有点麻烦。他低头道:“小人不敢。”
“那这栗子糕?”
午夜,假山上,坐着正在吃糕点的一男一女。
李月给十一一块接一块地递糕点,看他很快地吃下去。往日不食烟火的人竟然吃东西了,让她有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直到最后一块糕点递出,十一终于道:“小人,实在吃不下了。”
李月“哦”了一声:“你平时还喜欢吃什么呀?”
十一道:“没有喜欢的。”
李月问:“你们很辛苦吧。”
十一沉默不答。
他不说,李月乐得倒豆子一样对他说些有的没的。
她有大半个月没见到秦易。再见到他却是一个傍晚,他满身酒气,跌跌撞撞地闯进来。
秦易瘦了些,神色疲惫,还在说着醉话。李月叹口气,扶他上床歇息。秦易感受到了李月的气息,抱着她不撒手。
李月嫌弃酒味难闻,连蹬带踹地把他撇开,捂着鼻子自己去外间了。想了一想,还是自己端了盆水,给秦易擦了手脸,又脱了鞋,盖了被子。
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秦易在睡梦中仍深深皱着眉,忍不住伸出手去抚平。
不成想秦易突然一睁眼,攫住了她的手。锐利的目光射来,直到发现是李月,才松懈了精神。
李月被他捏疼了,小声叫着:“放手啊。”
秦易不放手。闭着眼好一会,他扯出一个笑:“月儿,不敢来见你,只有醉了,才壮了胆子。”
这话说的,好像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李月半晌才道:“你不用这样,你有你的苦衷。”
“这是意外,我们忘了这事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秦易的话里带着哀求,直到看到李月似笑非笑的表情。
一股无名的怒气突然袭击了他:“我当日一再叮嘱你不要出去,你总是自作主张。”
李月冷笑一声:“不然呢,留下来任你欺负吗。”
秦易忍着头痛怒极反笑:“你一直觉得,是我欺负你?”
秦易极少情绪失控。李月看他这样,心里觉得很痛快:“你不是欺负我,难道还爱重我不成?”
秦易不说话了,放开了她的手。
李月自己抱了被子去外间,临到门口,他终于问出:“你,心悦过我吗?”
李月的手不自觉捏紧了被角。没有回头,她低声道:“什么心不心悦的,我不配。”
秦易的声音严肃低沉了些:“有,还是没有?”
李月想起秦易安置她的宅子,想起她被禁止再穿的紫色裙子。那会,她竟然会在脑海里蹦出女为悦己者容这样的话。她语气坚硬:“从来没有。”
秦易低低地笑起来:“我知道了”,说完他跨下床,不防拌了一跤险些跌倒,外衫也不穿,径直走了。
李月不知是轻松,还是难过怅然。床褥上仍有秦易的体温,她躺上去,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
赵娉鱼的月份越来越大,即将临盆,全府上下都紧张起来。
所有人都盯着赵娉鱼,李月又和秦易离了心,自然没人关注她了。于是,李月自己收拾收拾,溜了出去。
她来到茶楼,捡了一楼大厅的一个位子坐了听书,竟然还是《红楼梦》。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已经讲到贾府被抄家,诸芳流散。
李月听得难受。怎么好好的,写了这个结局。
此时众人都已知晓这书是徐思所写,除了谈论剧情,便是说起她。
徐思已经成了风云人物。李月在一旁听人说起徐思在京城的所为,惊得张大了嘴巴。徐思简直是个奇女子。不像自己没本事,只能仰人鼻息在后宅过活。
李月正听得入神,不防后背被人拍了一拍。李月不悦地回头,是一个陌生男子,语调平缓道:“我家公子有请,请小姐一叙。”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