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另一个半魔

“你割了他的舌头!”旁边的魔惊叫出声。

这声惊叫宛如向热油锅里滴下一滴水,一石激起千层浪,刹那间愤怒的嚎叫声差点把顾峰辞淹没。

“他割了牛塔的舌头?为什么 ?”“那舌头好嫩!”“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在鬼叫什么?”“哈哈哈哈,真好玩,死都给我去死!”

其他的魔并不关心顾峰辞为什么动手,他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动手——魔族生性暴戾,九霄城久攻不下早就要憋疯了。刹那间鲜血和欢笑声交织在一起,让整个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楚江珏被眼前血腥的一幕惊呆了,他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这时候正是去救人的好时候。楚江珏躲开头顶的鲜血混入了魔群,顾峰辞就站在群魔乱舞的中央,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晶莹剔透的液体从少年唇边滑落,无声地在这毫无理智毫无节制的场合中定下一根针。

楚江珏一阵晃神,半晌扭过头走到了绑着人的树边——那里绳索落地空无一人。

“都给我停手!”远处传出一声爆喝,强劲的魔气伴随着声音涌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修为低的凌空吐血,混乱的场地迅速安静下来。

所有的魔都感受到了一股不容置疑的魔力。

宫筱桔气势汹汹从天而降,姣好的面容一片狰狞,骂人的语速很快:“@#%&*……”语速太快以至于顾峰辞这个许久不听不说的魔语的半吊子都没听懂。

顾峰辞嘴角一抽,余光瞥过楚江珏——仙尊大人也是一脸懵,睁着一双懵懂无知的眼睛看他。

“看看背后,人他妈都被放跑了!一群脑残智障!”宫筱桔气得脏话直飚,手指着空落落的大树,脸庞涨红。

群魔呆愣愣地回头一看——树边空无一人。

殇无眉头紧锁:“跑不远,我去追!”

唰!一道利刃猛地击向殇无。“噗!”殇无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在顾峰辞脚边,面色痛苦捂着胸口,兜头呕出一口鲜血,来不及疗伤就先跪地叩头:“奴知错!”

“谁让你们乱杀人的?还不快去追!”宫筱桔眼神森寒杀意毫不掩饰,高等魔族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压得众魔被迫下跪。

群魔如鸟兽离群般四处奔逃。

顾峰辞背脊笔直平静地看着她。

宫筱桔俏脸一片冰冷,慢慢走过来,眼睛盯着顾峰辞手却指向楚江珏:“你,过来!”

顾峰辞温柔地朝着楚江珏幻化的小魔伸出手:“别怕,过来。”

小魔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还没走到顾峰辞身边就被宫筱桔一把倾注了衣领双脚离地脸色苍白,拼命挣扎:“呃,啊!”

唰!长剑毫不犹豫斩向宫筱桔的手,刹那间两人周身魔光大盛,刹那间已经过了几招。顾峰辞轻轻把小魔拉到自己身后,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帮忙了吗?”

宫筱桔面部扭曲:“刚才只有你的契奴离树最近。”

“所以呢?你要赶我们走?”顾峰辞一摊手。

“我可以。”宫筱桔怒极反笑。

“那我就走呗。”顾峰辞洒脱一笑,毫不在乎宫筱桔如何认定这件事,温柔地拉着楚江珏的手就打算离开。

“站住!”宫筱桔一抬手,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暗紫色电流组成的牢笼从天而降,径直将两人桎梏在中间。

顾峰辞好像不意外这个结果,淡定地停下来回头道:“何必呢?等会儿也得自己放出来。”

宫筱桔气得攥紧拳头,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黑暗的夜里,冷幽的风呼呼呼地吹着,吹飞顾峰辞颈边长发。少年把楚江珏的手握在自己手心:“师尊冷吗?”

楚江珏摇摇头——以他的修为已经不受外界天气的裹挟。但是顾峰辞的手很暖和,后者没有拿开,楚江珏也没有缩回来。

“你怎么断定她一定会拦你?”楚江珏压低了声音。

顾峰辞低下头回——两人看上去像在风中接吻:“她要靠我们进九霄城,另一方面她觉得我是提高地位的关键。”

楚江珏还待再问却被顾峰辞用一根手指堵住了嘴。顾峰辞搂着楚江珏,仰头说:“还躲,我们替你背了黑锅。”

一阵风吹过。这风好像和其他时候的不一样,带点轻微的土腥味。楚江珏微微蹙眉,下意识地耸了耸鼻子:“什么味道?”

“风魔,要靠灵石才能维持身形的,”顾峰辞目光随着那阵风移动,缓慢地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补全后半句话,“半魔。”

空地上站了个“人”,一袭白衣手持折扇,面若好女瞳孔褐红。除了那双眼睛不太像人以外瞧着也算风度翩翩。

“在下风落鹤,见过两位。”那“人”淡定抱拳作揖,礼节比一般世家子弟还要做得好。

顾峰辞听着这个名字看向楚江珏,后者也看了他一眼,失笑摇头:“有机会和落尘一起饮茶。”

顾峰辞心说以风落尘名门正派的性格只怕不会让半魔进沧澜宗的大门,不过听楚江珏的话还是忍不住在脑海里想象了会儿,笑出了声。

风落鹤:“???”两位,尊重我一下会死?

“得了,拉我们出去。”顾峰辞理所应当地说。

风落鹤面色不虞:“这可是宫筱桔的牢笼,我凭什么救……”

清曦剑凭空出现,冰凉的剑身紧紧贴在风落鹤的脖子上,甚至有立刻往里深入的趋势。风魔毫不犹豫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撑地恭敬无比:“我这就来,您千万别动手。”

楚江珏瞠目结舌:“这么没骨气?”

“哎呀,骨气值几个钱,活着才是正道。”风落鹤笑嘻嘻地走过来,“话说二位大人怎么还需要小的帮忙,这种小牢笼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破了吗?”

风落鹤将二人变成一阵风出了牢笼再变回来。

顾峰辞揉了揉手腕笑得分外和善:“因为这样宫筱桔就知道军队里有一个半魔了。”

风落鹤:“……”纯种的风魔很强,但风落鹤只是一个半魔,还是个血统非常杂的半魔,因此能力低下还得靠灵石保持身形,平日里根本就不敢靠近魔多的地方。

“想跑?”顾峰辞轻抬手,轻而易举就将那阵风重新吸了回来。

风落鹤扑通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心知顾峰辞是不可能放过他了,于是抛弃形象一把抱住了楚江珏的大腿,失声痛哭:“大人,大人,小人身份卑微自小受人欺辱,如今只想勉强活着。”

“大人,我方才已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那些人,如今,如今您还要看着我命丧于此吗?呜呜呜呜……”风落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里噙着豆大的泪珠,眼圈通红,数次哽咽。

“我原住在九霄城中,因半魔的身份遭人不耻,被打被欺负,从未吃过一顿饱饭。”风落鹤肩膀一耸一耸的,捞起衣袖——手臂上满目疮痍尽是伤痕。

楚江珏心头一震:“这。”

风落鹤手臂上的伤证明了他说的话并非妄言。他本可以不出来救人好好隐藏身份,但他还是出来了。楚江珏于心不忍,忍不住看向顾峰辞:“小辞……”

顾峰辞看着楚江珏心道来了,他师尊特有的,被害了无数次还是不长记性的奇怪的怜悯心。有些时候顾峰辞也会想,是什么让师尊在无数次的背叛与背锅中依旧保持这种怜悯。

顾峰辞思索了会儿,故作不经意间微垂下眼睑,分明语气未见变化却有种莫名的委屈:“是弟子手段狠毒,师尊要放便放吧,都是我的错。”

风落鹤才别人看不见的角落猛地一颤,靠,这是个高手。

楚江珏果然吃这套,张了张嘴眸光中尽是愧疚,他想往前走一步却被风落鹤紧紧抱住了腿:“我们可以直接杀出去。”

顾峰辞却以最快的速度转过身,强硬地驳回了楚江珏的提议:“师尊决不能冒一点危险,我会再想办法。左右不过是白费了一晚上,不打紧。”

少年脚下一个踉跄。

楚江珏顿时心慌不已,一个闪身就到了顾峰辞身旁把人抱住,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顾峰辞紧紧抿着唇:“不是。”

楚江珏心疼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道:“是我错了,我不该一句话就让你白忙活。”

顾峰辞这才抬头看他:“那他。”

“都听你的。”楚江珏说。看得出来他依旧觉得风落鹤可怜,但这份怜悯比不上对顾峰辞的担忧。

顾峰辞这才放心下来,依偎在师尊温暖舒适又清香扑鼻的怀抱,背对着楚江珏朝着风落鹤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趁着没人在,楚江珏掐了个决,一朵红梅在风落鹤小臂上绽开:“此为我首创,七日后不解除就会死。”

做完这一切楚江珏摸摸顾峰辞的头,问:“七日够了吧?”

顾峰辞点头:“够了。”

风落鹤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二人你侬我侬,独自在风中凌乱。尤其是顾峰辞那个得意的笑,莫名让他有些不爽,有种输了的感觉。

“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会通知你。”顾峰辞朝着风落鹤摆摆手,拉着楚江珏走了一段,细细探查周围风落鹤不再后,才小声问:“当真会死?”

楚江珏诚实地摇了摇头,也小声回答:“清心咒加了个连通的功能,只能维持七日。”

“……”顾峰辞沉默半晌才说,“师尊,你学坏了。”

不等楚江珏开口顾峰辞又继续说:“不过,我很喜欢这样坏坏的师尊。”

话一出口,房间里陷入微妙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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