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千源魔宫。
这里和顾峰辞前世记忆中的样子有很大的不同,灯火通明魔来魔往。
顾峰辞刚苏醒的时候甚至不敢相信这里是千源魔宫。
“你这伤怎么一个月了还不好?”风落鹤现在已经完全是风魔的样子,脸上布满淡蓝色的纹路,瞳孔血红看着妖异又可怖。
床上,顾峰辞脸色苍白头发披散,小腹上的绷带一路裹到肩膀,其余没绑绷带的地方也是伤痕累累,血腥味经久不散,像只受了伤的狼王。
“清曦斩魔一斩一个准,能活着就是万幸。”少年淡淡地说。
风落鹤看见顾峰辞的神情,心里陡然升起几分唏嘘,本以为他稀里糊涂和殇无结契,他掏心掏肺地对殇无,殇无像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就已经很惨了。
没想到顾峰辞更坎坷。
风落鹤接着问:“那你现在怎么办?”
顾峰辞没回答。
风落鹤想了想又说:“我看魔族被凤溪治理得还行。现在人界基本默认了是你害了楚江珏后反叛,你干脆就待在魔宫得了。”
顾峰辞喉结轻微一滚刚想说什么不远处传出有节奏的脚步声。
风落鹤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同时看向寝宫外围——有个身形高大的人形缓慢走出,背后跟着神色晦暗不明的硫筠。
那大概是个高阶的魔,脸型长得很不错,纯金色的头发和只有眼白没有瞳孔的眼睛,嘴角含笑乍一眼看上去很温和,但是越看越像诡谲的蛇。
现任魔宫首领,整个魔族的王,把风落鹤和顾峰辞半道劫走救活顾峰辞的魔,凤溪。
他一进来整个屋子的温度都往下降了好几度。顾峰辞脸上那点轻微松快的表情尽数消失,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风落鹤左瞅瞅右瞅瞅,识相地走了。
这座魔宫就是凤溪的手笔。
凤溪神色关切:“清曦剑造成的伤很难好,很有可能你此后一生都得受着五脏灼烧的痛苦。”
“活着就行。”顾峰辞言简意赅。
凤溪就笑了,笑着笑着有些感慨地说:“你和烬燃真的很像。”
这话简直戳了顾峰辞最不能忍的点。少年藏在被子里的手蓦地一紧。
没等他开口凤溪又继续说:“探子传来消息,楚江珏旧伤复发昏迷不醒,大概是活不了多久了。”
语罢凤溪笑靥盈盈显得很轻松,眼睛却宛如带了勾的锚缠在顾峰辞身上。
后者面无表情不轻不重地说:“是么。”
凤溪看了他一会儿,点头说:“没了楚江珏,接下来就是去浴火园摘明魂草。烬燃的魂魄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
顾峰辞点头不语。
凤溪见状笑叹了口气,语气有点照料自家孩子似的无奈:“你父亲复活之后第一件事就要看见你。”
顾峰辞抬眼瞅他,似乎在说“你在说什么笑话”
“你可能不知道,你父亲其实是喜欢你母亲的。”凤溪语气轻飘飘的,“你眼睛很像她,烬燃复活后看见你应该会很开心吧。”
顾峰辞看着他。
凤溪就笑了:“我是烬燃的契子,他当初没让我殉葬,让你们父子相见就当我的谢礼了。”
顾峰辞冷漠讽刺地一笑。
半个月前他从魔宫醒来发现一切都变了样。
魔族在新王的带领下不再混乱,反而比如今乱成一锅粥的人界还要井井有条。
人类对魔族千百年来的优势,忽然就被打破了。
而他自己,醒来后就成了打伤楚江珏的凶手。
思及此,顾峰辞眼神晦暗不明。
凤溪主动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顾峰辞一顿,语气透出明显的不耐烦:“不知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琉筠终于忍不住插嘴:“你不去见楚江珏了?”
“见了也没用。”顾峰辞疲惫地说,眸光骤然一冷看向门口,“谁在那儿?”
一双犄角在门口晃悠,紧接着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像未打磨的宝石雾蒙蒙的,透出一股天真懵懂。眼睛的主人被发现了也不害怕,愣愣地朝着顾峰辞走来,还有段距离就伸出了两只手。
那是个求抱的姿势。
顾峰辞一把把他抱住,顺势低下头蹭了蹭他的角:“你怎么来了?”
凤溪和硫筠对视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这只低等级的小魔之前被人拔了舌头说不出话,也不知怎的一颗漂亮的脑子里全是顾峰辞,赖在顾峰辞怀里就不肯走,哪怕凤溪放威压压得他口吐鲜血也不肯。
顾峰辞看着这小魔就像看见之前的自己——死赖在楚江珏身边。出于微妙的同理心把它留了下来,取名为“琼”。
琼生得小小的,唇红齿白腰细肩窄,有一对毛茸茸的鹿角,眼睛也像鹿的眼睛,又圆又大,看见顾峰辞时就咻的一下亮起来。
琼把头埋在顾峰辞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顾峰辞臂弯里突然多了个琼,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背,对凤溪说:“还有事?”
如果不是顾峰辞,琼这样的低阶魔甚至不配上他的餐桌。凤溪心想着:不愧是烬燃的种,感情用事又奇异的杀伐果断,喜欢上的人总是那么弱小。当初那个人族的公主,也和这只小魔一样一捏就死吗?
凤溪收回思绪:“硫筠抓了个驭鬼师,一直不肯帮忙,你伤好些后去看看。”
顾峰辞眼睛盯着琼平稳起伏的胸口,心不在焉的唔了一声。凤溪也没有在意,带着硫筠转身走了。
凤溪一走,琼就翻了个身,斜躺在顾峰辞怀里,过了会儿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努力往里凑,耳朵紧紧贴在顾峰辞胸膛上倾听有力的心跳声。
被顾峰辞挡住,少年的手差点就能把琼的脸全部包住,好笑地说:“离那么近可不行,小哑巴。”
哑巴其实是人族的叫法,魔族对有缺陷的魔没有特殊的称呼,因为根本活不下来。琼不满地唔一声,两只手一左一右抓住顾峰辞的手,伸出舌尖舔过细腻的掌纹。
湿热的触感让顾峰辞有一瞬间的出神,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抓住琼的角把它往后拉,随即扼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
这个动作大概有点不舒服,琼发出难耐的呻}吟声,努力想挣脱顾峰辞的手,可惜他这个种族实在过于弱小,费了半天里也没成功,眼里委屈地泛起一层水光。
顾峰辞觉得好玩,放开手躺倒在床上:“哭可没用,只有一个人对着我哭有用……”
顾峰辞说到这儿忽然顿住,莫名心烦意乱,把琼往地上一推:“你先出去。”
琼雪白的下巴上赫然出现几个红红的手指印,头磕在地上肿起一个包也不恼,懵懵懂懂地站起来又爬上来,这次没有顾峰辞抱他,他就两条腿骑在顾峰辞小腹上,头刚好躺在顾峰辞胸膛上,随即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顾峰辞没办法,拎起他的脖子把他丢到床上,小声警告:“乖点,不然吃了你。”
琼睁着天真且大无畏的眼睛看着他。
顾峰辞不管他翻过身睡了。
另一边,沧澜宗,无尚峰。
楚江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色灰白紧皱眉峰,乃至于唇都干裂且苍白,浑身上下感受不到一丝灵力,只有肩膀上那个血红的契奴印无声地散发出挑衅的气息。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顾峰辞对人族的挑衅和侮辱。谁会对自己的师尊下这样的印记?
楚江珏是被迟阳舒带回来的,带回来时经脉寸断灵力尽绝——赫然就是当年和烬燃同归于尽时的模样,昏迷不醒一个月,全靠着安澄逸日日供血才吊着一口气。
安澄逸结束今天的供血,坐在旁边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半晌站起来细细给师兄理好被子,忽然看见楚江珏似乎皱了下眉,觉得自己看花了眼。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迟阳舒箭步入内。
安澄逸拱手行礼:“师尊。”
迟阳舒点点头:“已经确定顾峰辞是烬燃和南国公主之子,现今已是新的魔君了。”
“南国公主?南国不是只有两位皇子吗?”安澄逸疑惑。
风落尘从门口进来:“因为和魔族苟且被贬,史书上没有记载。”
“大师兄现今这样怎么办?”风落尘语气担忧,“魔族下一步行动咱们也捉摸不透。”
迟阳舒凝眉不语。
安澄逸一咬牙:“实在不行,就再换一次筋骨。”
风落尘一时语塞。当年楚江珏自毁经脉能活下来就是靠着安澄逸纯血药人的身体换筋骨,但再来一次对安澄逸未免太不公平。
迟阳舒沉默片刻道:“筋骨也不能说换就换。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先搞清楚魔族究竟要做什么?”
正当三人愁眉不展之际,床上的楚江珏忽然重重咳嗽起来,随即吐出一口血,仰面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别,别,别去。”
迟阳舒几乎是瞬间扑过去按住楚江珏的肩膀,神色焦急:“珏儿,珏儿?”
床上的楚江珏毫无反应,仿佛喊那两声就耗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风落尘看了楚江珏很久,忽然蹦出一句:“你们觉不觉得大师兄像是失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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