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到达

天已经蒙蒙亮,爷孙两人互相搀扶着行走,走了一夜,仍旧还在树林里,得亏走得不算很深,否则不被那些人抓了也得被野兽吃了。

他俩灰头土脸,晚上也不敢停在林子里睡,只好一直走一直走,现在天亮了,也好卸下防备好好休息一会。

前边有一条小溪,于老头打算在这儿取点水,生个火。

之前走得匆忙,什么锅碗瓢盆都没带,喝热水是没戏了,这冷水也不知会不会拉肚子,于老头暗暗思索着。

算了,喝了喝了,不干不净喝了没病。

他用手舀起水,顿了顿,仔细看了看水还是很清澈的,便一口喝了下去。

于俊麟看着他爷喝了水,也有样学样,舀了一勺准备解渴。

“你先别喝,我喝完过段时间没事,你再喝,爷知道你渴了,但还是忍一忍好不好。”于老头把孙子合拢的手拍开,好言劝道。

“好。”于俊麟看了看他爷疲惫又充满关爱的脸,鼻子有点酸,他爷总是为他考虑,危险的事他都挡在最前,就怕自己有什么损伤,他内心有点心疼却特别特别感动。

“虽然暂时不能喝,但我们可以用它洗洗脸擦擦鞋。”

走了一夜,这鞋子几乎不能看了,虽然没漏脚趾,但这鞋底和鞋面上糊着烂乎乎的一层黑泥和树叶的混合物,湿漉漉的都渗到了脚里,泡着脚发白发皱。

备用的鞋子也丢在了马车上,没有新的换,只好擦擦干净,烤一烤。

想到那一车的东西和那十五两银的马车,于老头真是心肝脾肺肾没有一个不疼的。

“像爷这样,拿树叶子把鞋边上的泥巴刮掉,对对对,然后再沾点水擦擦,别别别,别把鞋子整个浸水里,会烤不干的。对了,就这样,是不是干净多了。你在这儿待着,坐在石头上哪也别去,爷去生个火,咱们爷俩也烤烤。”

于老头动作利索地生了火,爷孙俩烤了烤鞋子又烤了烤衣服,这夜里的树林那是露水充足,衣服摸着都潮得很。

“爷,咱们离广阳府还有多远啊。”于俊麟咬着干粮道,在树林里绕着,他都晕乎了。

“用腿走约摸还有一天的距离,幸运点今天傍晚就能到,不然的话还得在外露宿。”于老头掏出钱袋数了数银子。

“唉,手里只有十八两了,这回是真的得省吃俭用了。”家里本来就只余三十五两,租了马车就剩二十两,家里留了二两,到他手头的就剩十八两。

本来想着绰绰有余,现在真是勒紧裤腰带都难了。

先不谈这接下来一个月左右的开销,光是回程,要是租个马车,那也得老大一笔钱了,况且也不能在府城租,这租完就回家,谁还有时间把马车再还回去,只能买,买的话手上的钱那是不够的。

要不跟走镖的走?也不是不可以,价钱上也便宜,一个人两三两就行。

只是时间难碰,府城到林山县走镖的很少,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租马车自己来府城了。

实在不行还是等镖局吧,等久一点也行,毕竟镖局安全点,想来是不会碰到昨天那样的事。

镖局送一个人算三两,两个人六两,还余十二两,在客栈租一个月最低也要三两,一天三顿两个人四十文,一个月就是一千两百文,还得置办点衣服什么的,这又得花个几百文,算下来就余七两银。

要是等不到走镖的,这多等一天就是一天的钱啊,万一又出什么幺蛾子,比如病了,那请大夫开药的钱……哎呀,想想就头大。

愁啊愁。

“爷,我还有两百文钱,是抄书攒下的。”

“不用你的钱,你的钱留着自己花。咱们还没到那地步呢。”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可为了不让孙子担忧还是要装出一副妥妥的样子。

“休息好了吗,休息好,咱们就走了,耽误半个多时辰了,咱们最好赶在入夜前进城找个客栈,再在这树林子里待一天,怕是好好的人都要长湿气了。”

“爷,我们走吧。”于俊麟掸掸衣服应了就走。

……

天色已晚,祖孙两人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府城。

两人疲惫不堪,就近找了家客栈,要了间下等房,也没要晚饭,脱了衣裳就埋进床里呼呼大睡。

看来真是累坏了,于老头打了一晚上的呼噜,也没见睡在他身旁的于俊麟醒过来,不过也不难怪,他从重生后就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虽然多数时候是他爷背得,但剩余的路途对于一个七岁未满八岁的孩子来讲确实是难以负荷。

他要不是小孩身子大人灵魂早就撒娇斗气不走了,难为他咬着牙坚持了下去,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这一夜,祖孙两人是睡得神清气爽,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

随便吃了点干粮,于老头趁着孙子睡着的时候,去旧衣点买了两身衣服,又要了点热水洗了个澡,于俊麟醒后也是洗了洗澡,两人穿上新买的衣服才算活了过来。

“宝蛋,你什么时候去报道呀?今天都三月二十五了,会不会有点迟了呀?”于老头就着洗澡水搓洗着衣服。

“我过会儿就去,爷要一起去吗?”于俊麟从包袱里翻出户籍证明、路引、保结书等材料,把它们摞到一起,拿布包上,藏到胸口。

“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我洗完衣服就走。”

……

于老头看着孙子熟练地报完名,心里涌出了淡淡的自豪感,这就是我孙子,小小年纪就这么能干,都不用他搭把手。

“宝蛋,你真能干。”于老头夸道。

“参加府试,报名、保结,与考试的场次、内容同县试差不多,但保结的廪生要多一名。这些都是张先生提前叮嘱过的,所以才能顺利的报完名。”于俊麟笑着回道。

“要是没带齐呢,或是丢了,那能通融吗?”于老头好奇道。

“也不是没有带了不齐的材料被禁止报名的考生,喏,那边就有一个。”他抬起下巴指了指。

那个考生,就因为没带够材料,被报名的人拒绝。费劲了口舌那也没用,那执笔官吏只服从条例办事,他才不会管你材料是缺失还是丢失。

那考生饱受打击地蹲在衙门口痛哭,那声音压抑至极,着实让人觉得可怜。

“这一次就考不了了,要下次才能继续,不过万幸县试成绩保留一年,他就不用再考县试了,那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幸什么呀,那孩子一身补丁衣物,看来家境并不好,走了那么远的路,费了不少的银钱才到了这里,下一次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凑

路费。幸好之前我拿全了材料,要是留一份在马车上,就罪过大了哟。”于老头搂着孙子边走边道。

府试时间定在四月十五,入场时间是卯时一刻。

在府试开考前,于老头比较了几家客栈和民居,发现租民居更为划算,一个月只要五百文,地方虽然很小,但他们也不长住,忍一忍就过去了

为了赚点外快,他还接了几份力工的活,一天也能挣个二十文,虽然累点,但有钱进账心里就是踏实。他还在镖局留了信,有去林山县的镖就通知他。

这几天,于俊麟也没闲着,时间紧迫,他开始着手练策论,第一篇就从匪徒之祸写起。不知为什么他写起这篇策论时一点也不生涩,思路也没有停过,写完一看发现大有长进,怕是有亲身经历在里头吧。

他大受鼓舞,找出了他策论的问题所在,原来他一直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剖析问题,而这次的匪徒之祸他是亲身经历过差点遭了罪的,所以深有感受。

他发现了问题所在,就开始试着去解决,还别说效果还不错。

就在这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中,四月十五就到了。

卯时一刻,贡院开门,数千名考生依次接受初查,鱼贯入场,在四名执灯小童的带领下分别进入四个考场,又在门口再次接受军士的搜身检查后方才最后进入考场,按考引(即准考证)寻到自己的位子。

这次考试除考引外,考生任何一物都不准带入,笔、墨、特用纸张等都由考场提供,头两场各考一天,第三场策论需考两天,过夜的棉被也由考场提供,每名考生都被隔开,各占一席之地。

一天里可休息三次,有人会送来饭食和清水,要入厕的,也有人专门引导并监视。黄昏时分,开始有考生交卷,只要拉动身边的小铃、就会有两人过来糊名,将考卷放入专用匣内,并收走一切物什,考生即可离开。

于俊麟按着考引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四号场场四百四十四号,很不吉利的数字。

他打量着他的考棚,很窄的棚子,棚顶一看就好久没休憩了,两边的墙体也很斑驳。

桌椅虽旧但很干净,桌子上设有笔墨,笔墨比他常用的要稍好一点。角落里有恭桶,一侧有个低矮的石台,一人长宽,怕是个床。

简陋是简陋的,但有树林里那么艰难的经历,他觉得这也不算什么。

他把考引收好,端正地坐好,等待发卷开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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