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谢渊沉默了许久,才问:“淼淼,你可有怨过为父,只知晓在外拼搏功名利禄,放任你和你母亲在这世家大宅中遭人为难?”
谢疏桐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世家宅院里头,我们所行之事,从来不由己,何必互相埋怨呢。”
谢渊深吸了一口气,回眸之时,却像老了几岁。
谢疏桐何尝不知,所谓世家之首,无非是他这个光鲜亮丽的左相在外斗争不休,他也累了。
“淼淼……”
“我知晓父亲想问什么,此番若非摄政王出手相助,父亲今晚看不见女儿了。”谢疏桐淡淡道:“父亲也不必担心,陛下既然答应,自然是拿了对应的筹码,他不会亏的。”
“倒是楚王,事到如今失了势,狗急跳墙要借女儿的婚事将整个谢家拖入他的棋盘,实在卑鄙。”
“父亲……山雨欲来风满楼,京中最高楼,如何独善其身?”谢疏桐看向谢渊的眼神多了一丝悲怆。谢渊懂了,由己由己,权势之巅如何由己?
相反是他一直秉持的中立,让谢家成为待定的肥羊,让家中人成为拿捏他的棋子。
谢渊长长一叹,“半生浮沉,如今,竟看不明白了?”谢疏桐知晓,她让谢渊动摇,但让他改变想法,还是要点时间。
谢疏桐推门而出之时,却瞧见阶下跪着的谢雨棠,是来为柳氏求情的。
求情?
谢疏桐缓缓走至谢雨棠身旁,“可曾料到这风水轮流转?”
谢雨棠看着紧闭的房门,里头原本微弱的烛光也熄灭了,归于寂静,谢雨棠冷然一笑,她知道谢渊不会见她了。
“姐姐,如今定然很得意吧。”谢雨棠踉跄着站起,双眼猩红地盯着她。
谢疏桐眼神淡淡,将视线移到远处栖梧院的方向,那棵在寒风中已然萧瑟的凤凰树,若是没有周景珩的相助,此刻她定然比这棵树还要凄然。
“得意?有什么可得意的?”为了这场所谓得意,她曾失去爱人,亲人,友人,置身于一场巨大的骗局之中?
得意吗?这无非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让他们得到了该有的报应罢了。
谢雨棠看着谢疏桐露出嘲讽的神色,语气激动:“你为什么不得意?将楚王殿下弃若敝履,转头又有摄政王对你死心塌地!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这一切,看着我在你面前沾沾自喜,就跟先前看着我在你面前充才女名声一样可笑!”
“你觉得我心思深沉,你又好得哪去?一早放出破绽给秋词,引我娘上钩,好将以前的债一起算?父亲可知晓他的曾经乖巧的女儿是这般精于算计之人?”
谢疏桐微微摇了摇头,只觉此人实在不可理喻:“谢雨棠,你凭什么认为,你们对我和我母亲痛下狠手,我就该乖乖束手就擒?反击了你便觉得我咄咄逼人?天底下所有好事和可怜之人,都让你们母女占了?”
“得意?若是你认为得到一个好男人便是你这一生最得意的事情,那我只能说,我们不一样,而你未免太过可怜。”
说完,谢疏桐毫不留情地下令:“来人!把二小姐带回去,莫要扰了父亲安歇!”如今柳姨娘被关,自然这府中就是谢疏桐只手遮天了,谁敢不从,纷纷上前将谢雨棠带了走。
回到栖梧院,谢疏桐推开关押着秋词的屋门,后者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见来人是谢疏桐,立马激动不已:“小姐!小姐我错了!我都是受姨娘的要挟的啊!”
云淡愤愤不已:“可笑,你无父无母,自小跟在小姐身边,受什么要挟?还不承认是你财迷心窍受了柳姨娘的要挟!”
“你我自小跟在小姐身旁,你竟然生此不轨之心!”
谢疏桐抬手制止了云淡,淡淡看了她一眼:“主仆一场,我也并非赶尽杀绝之人,只要你写出柳姨娘在各院中的安插的眼线,我便从轻发落,否则便是不想全须全尾地出这左相府了。”
秋词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好,只是奴婢还想问小姐一回,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什么时候?谢疏桐微微一笑,“我落水的时候,我要去小石潭做戏给父亲看,我只告诉了你和云淡,而我知晓,云淡绝对不会背叛我。”
秋词似是不甘心:“小姐就这般笃定?”
自然笃定,为了她豁出性命的,她自然笃定。
第二天,谢渊下令将柳氏送往乡下宅子看守,永世不得回京,也正是送走了柳氏,顺道发卖了各院中柳氏的爪牙,府里才过了一个月的清净日子。
月余,皇帝身子稍稍好些,在宋明裳的软磨硬泡下,皇帝才放出了宋昀,也只是放出罢了。
皇帝朝后在乾安宫召见了三王。
“子璋掌管着城防营,朕听大司马和诸位将士说城中治安良好,你有心了。”皇帝道。
胤王哈哈一笑:“大司马和将士们过誉了,儿臣不过是指挥罢了,还是要仰仗将士们,算不得功。”
皇帝微微一笑,又看向宋珏,“子瑜近来朝事算上心,丞相和许多朝臣都对你颇有赞扬。”
宋珏微微顿了顿:“竟有此事?儿臣公事向来独来独往,少与大臣们商议,想来是儿臣不放心儿臣首次接触政事,才关注了些。”)皇帝闻言点了点头。
看向宋昀,眼神中颇有失望:“近来你妹妹多念叨你,你便多去永安宫陪着她吧。”宋昀闻言,袖中双拳紧握,这是在说他只会让自己妹妹来给自己求情?
三王走后,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王义担忧地道:“陛下身子劳累不得啊。”
皇帝轻咳几声,摆了摆手示意无妨,“朕天命不久,许是作孽太多,上苍也看不过眼了。”王义吓得立马跪了下去:“陛下春秋正盛,何出此丧气之言。”
皇帝木然地瞧着一处,喃喃道:“朕总要给大燕留下一个贤明的储君啊。”王义面露悲伤:“陛下,心中有数了?”
皇帝瞧了他一眼:“王义,你觉得三王如何?”
王义笑着避开了他的提问:“陛下说笑了,奴才怎敢妄议立储之事?”皇帝呵呵一笑,淡淡道:“老大胸无城府,胸无城府啊。”
“陛下不是说胤王殿下做得不错吗?”
皇帝摇摇头:“朕最忌讳结党营私,他成日里和那些武夫打交道,还引以为傲。”说着顿了顿:“老四……朕倒是小瞧他了。”
王义才反应过来,方才皇帝哪里是在褒扬两人,实则是在试探两人呢。而明王的反应,既可以告诉皇帝他并未结交大臣为他说好话,又能宣扬自己独立完成政务的能力,一举两得。
王义担忧道:“明王殿下糊涂,这不是欺君?”
皇帝摆了摆手道:“皇家里,谁能没些城府?老三是朕中意的,可惜啊,做事拖泥带水,手段难看便罢了,还败了,不堪重负!”
欢云楼中,四人齐聚一堂。
宋珏诉说着他和皇帝的对话,晏墨浅笑着道:“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皇帝心中有数着呢,为今之计,唯有殿下将自己的优势大大展现出来了,陛下才会动摇。”
“至于楚王……就看王爷和谢大小姐的了。”
话落周景珩和谢疏桐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心中顿时皆了然。
谢疏桐道:“嘉元公主费劲嘴皮子才把他捞了出来,定然会费尽心思让他不至于被众人轻视忘却,接下来便是等她带着宋昀出来冒头的契机下手。”
“宋昀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他此番吃了这般亏,定是要借机还回来的,我们便等他下手。”
周景珩微微一笑:“如今谢小姐倒真像个女先生了。”谢疏桐没搭理他。
出来后,晏墨叫住了谢疏桐,周景珩只是淡淡看了眼,便上了马车。
晏墨语气有些歉意:“淼淼,此番是我算漏了周景珩这个变数,否则你也不必委身和他定下婚约。”
谢疏桐微微一笑:“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我从未在意,你助我救了母亲,我谢你还来不及。”
晏墨脸色微变,语气带着一抹肃然:“淼淼,周景珩此人心机深沉,我只盼你不要被骗了去。”
谢疏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未曾想为盟友他竟然对周景珩是这般态度,轻轻一笑,“与虎谋皮?可惜这时局从来就由不得我选,他危险,我何尝不逐利?各取所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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