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被贺枭打得躺地上哎呦叫唤起不来了,钱老婆子也被吓着,看到连玉扔他们东西,被连玉一瞪,也不敢靠前。
于是撒泼打滚,坐在地上大哭:“看看啊,大家伙看看啊,这就是兴业镇来的人,竟然这么欺负我们清河镇啊。”
连玉撇她一眼,一扬手把又一堆东西扔出去,当着院外站着的人的面,道:“钱老婆子,你们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们自己知道。”
“霸占枭小子泽小子他们阿父阿爹留下来的房子,把枭小子往死里打,连泽小子病了,你们也不给他吃饭,不给他喝水,你们连猪狗都不如。”
那些院外的人,其实对钱家人做的事不是不知道,也知道贺枭被他们打。
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有亲眼看见钱明钱老婆子怎么对他们两兄弟,便也不怎么在意。
毕竟孩子谁家不打,棍棒底下出孝子,这个道理早就有了。
然而现在看着钱明是怎么打贺枭的,又听见连玉说他们连贺泽生病了都还这么刻薄对待,瞬间意识到钱明和钱老婆子有多恶毒。
“我呸,原来他们竟然是这样的人,欺负没了阿父阿爹的两个孩子,简直不是人。”
“这样的人家,以后要走远一些,不能相交相交。”
“我跟你们说,这钱明已经开始张罗娶第二门了呢,准备娶那什么街的一个小娘子,听说还要给那小娘子五两的聘礼。”
“…………”
一声接着一声,居然把钱老婆子又哭又喊的声音压了下去。
在连玉把他们的东西全部找出来扔到大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们的时候,钱老婆子,钱明,浑身僵硬着,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带着钱家的几个孩子,捡起地上扔的那些东西,灰溜溜地走了。
连玉松了半口气,端着桐油灯,回到左边厢房那边。
他刚进去,贺枭的手就攥紧了棍子,望向他的眼睛带着浓浓的戒备,直到看见是他,才一点一点地松开手。
连玉知道这孩子遭了大罪了,连四岁的,生病的贺泽都不能吃饭,他更没得吃,还要被那样地虐待毒打。
他拉过来一张凳子,把油灯放在上边,道:“枭小子,他们已经被我撵走了,你看着泽小子,我去请大夫来给他看病。”
连玉很是庆幸,经过周老妇周老汉偷家里东西那次事后,他习惯在身上带一部分银子,不然,现在去请郎中都不知道拿什么请。
望了望贺枭和贺泽,连玉没有耽搁,快步走出贺家院子。
院门外那些街坊邻居因为要回家吃饭,已经走了一部分,还剩下一小部分。
连玉脚步顿了下,问那个之前在贺家丧事上帮忙的夫郎,道,“阿么,你知道镇上哪个地方的郎中好一点不?”
“知道知道,连夫郎你顺着这条街一直走,走到有三岔口的地方了,再往左边走一段,就能看到一家挂着药箱旗子的铺子,就是孙郎中家,他医术不错,还特别擅治小儿。”
“谢谢阿么。”连玉道了声谢,往老夫郎说的地方走去,没一会儿,就带着孙郎中回到贺家。
一头半白头发,胡子也有些白的孙郎中手搭在贺泽手腕上一会儿,又看了看他的脸,问了几句话后,对连玉道:“这孩子之前一直是我医治的,他生来就有些不足,身体比同龄的孩子弱些,要是好好养着,岁数也跟其他孩子没什么两样。”
“但他最近有点受凉,还有些惊惧,又缺少吃喝,身体比之前更弱了一点。”
连玉蹲在地铺旁边,微微皱着眉,望着贺泽:“那现在可要开什么药方吃着?”
“要开的,”孙郎中叹了口气,把头转向旁边的贺枭,“还有贺家这个小子,也要看一看。”
连玉一看贺枭身上星星点点,被皂角树的刺打出来的血迹,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对贺枭道:“枭小子,你把衣裳裤子脱了,让郎中看一看。”
“我没事。”贺枭没有直视他们,只是用嘶哑的声音道。
连玉放轻力道,把他一点一点往自己身边拉,看着他带着淤青的干瘦脸庞,“泽小子要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这样叔么才能放下心来。”
他摸了摸贺枭的头,先去贺家夫夫的起居室里拿出一床被子披在他身上挡着点冷风,再脱了他的上衣。
很快,连玉和孙郎中都冷冷地吸了一口气。
“畜生东西……”连玉看着贺枭前胸,后背,手臂上大大小小青紫色的棍子痕迹,还有一个个被扎出血的血洞,恨不得拎着棍子冲去钱家,把他们两个再狠揍一顿。
他咬着牙齿问贺枭,“你力气大,他们打你的时候怎么不推开他们跑。”
贺枭声音嘶哑地道:“他们说,我跑,就不给小泽吃饭喝水。”
“…………”
连玉拿着他衣服的手一顿,狠狠地攥成拳。
孙郎中气得“啪”地一拍放着桐油灯的凳子:“这钱家人真是狼心狗肺!”
“之前贺老大和夫郎还在的时候,因着跟姐姐关系好,时常接济他们,光是替钱老婆子请老夫给她看病,就请了好几次,没想到,竟然会对孩子做出这种事,也不怕贺老大他们在天有灵一道雷劈死他们。”
孙郎中是清河镇小有名气的郎中,贺泽不是足月出生的,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贺老大和贺夫郎这几年都是找他给贺泽看病,调理身体,所以刚才跟着连玉一来,看到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贺泽贺枭竟然被钱家人虐待成这般,心里那股火熊熊地燃烧起来。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贺枭上身的伤,又把他下身的裤腿卷到大腿,好好地看了一遍,对连玉道:“枭小子身上的这些伤,不仅看着吓人,痛起来也是极厉害的,要开一些我自己调制的药膏。而他左腿也很严重,依我看,估计骨头裂开了,或者断了一部分,我不擅长跌打损伤,所以你得带他去我旁边的李郎中家好好看看。”
“腿脚方面马虎不得,他还小,若是……以后可就不好了。”
“至于泽小子,也开三副治风寒的,消热的药,最近几天吃软和一点,匀净一点,慢慢养着吧。”
要不是孙郎中说贺枭的腿那么严重,连玉都差点忽视了,毕竟他刚才亲眼看到贺枭一瘸一拐地,追上钱明,把钱明打得半死。
而现在仔细一看,才看到贺枭的左腿隐隐发着抖,鬓角,脖颈上,都有憋出来的冷汗和青筋。
他立马小心地避着贺枭左腿,把他拉到自己怀里,让他靠坐在自己腿上。
贺枭微微用力,想要避开。
连玉按着他,让他别动:“没事,等孙郎中开好方子,留下药了,我再带着你去李郎中那里看腿。”
贺枭紧紧抿着唇,原本垂放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着搭在身上的被子,把那块被面揪成了一团。
他垂着的眼睛看着抱着他,让他靠坐在腿上的连叔么,身体里四处乱撞,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某个念头终于消散下去。
原本,看着弟弟一天比一天虚弱,已经很不好的贺枭打算着,如果弟弟像阿父阿爹,还有姑母那样没了,那他会把钱明,钱老婆子,像他们捆自己一样,捆在后院的牛马棚里,一把火将他们全部烧死,然后自己把弟弟放到阿父阿爹住的地方,跟他一起去找阿父阿爹。
可是连叔么来了。
连叔么还把钱家人都撵走了,还给弟弟和他请大夫……
贺枭干瘦,俊气的脸往连叔么颈侧偏了下,后背也微微靠到了连叔么的前胸。
——
重新在堂屋右边的起居室铺好床,让贺泽躺下后,连玉又马不停蹄地背着贺枭,跟孙郎中一起去李郎中那儿。
等贺枭腿上包好药,拿上孙郎中开的他们两兄弟的药,连玉才背着贺枭,又回到贺家院子。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差不多亥时了,旁边的不少人家都已熄灯入睡。
连玉把贺枭放到贺泽旁边,对两个孩子道:“你们先躺一躺,我去灶房做点吃的,顺便给你们把药熬上。”
贺泽有些发热,又好些天没有正常吃饭喝水,又瘦,脸又蜡黄,连起身都没什么力气。
刚刚从医馆回来的贺枭浑身上下都是药膏的味道,左腿上还包着一大团药包,硬要动弹也不好,所以连玉已经想好了,做好饭直接端到起居室这边,方便一些。
突然,一路上几乎没说什么话的贺枭望着连玉:“叔么,院子里的桃树下边,藏着我阿父阿爹去府城的时候,留在家里的银子,总共三十两,您去挖出来吧。”
“…………”连玉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但是细细一想,就知道他的话绝对是真的。
贺老大贺家夫夫做生意好几年,虽然又买了这处院子,又要给从小体弱的贺泽看病,但肯定有存银。
要不是他们这次去府城,跟周安一样带着几乎全部身家,留下来的银子会更多。
贺枭坐在床沿上,声音嘶哑,沉得像水一样地道:“钱明和钱婆子,一直在问我阿父阿爹有没有留银子给我和弟弟,因为他们说不给,就不让我和小泽吃饭,所以我给过十两,说只有这么多。”
“但是给了银子,钱明打我打得更厉害,对小泽也越来越不好,我就没有把这些银子拿出来。”
“连叔么,刚才您付给郎中好几两银子,这些银子您拿走。”
连玉望着他,又望了望贺泽,站在屋里道,“这是你阿父阿爹留给你们两兄弟的,叔么拿着做什么,待会儿吃了饭喝了药,我去挖出来,你们两兄弟自己藏着吧。”
“已经很晚了,我去做饭熬药了,你看着点小泽,要是哪里不舒服声音大些喊我就成。”
说着,连玉点了另外一盏桐油灯,往灶房走去。
而他身后,坐在床沿上的贺枭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垂下眼睛。
才四岁,但向来聪明的贺泽眨了眨因为瘦,而更大的眼睛,望着他:“哥,连叔么好好,连叔么把坏人赶跑了,还做饭给我们吃。”
“嗯,”贺枭双手撑着床沿,往里坐了坐。
贺泽没什么力气地歪着脑袋,“那哥你要跟宁秀哥哥好好的哦,阿父阿爹说,宁秀哥哥是你的夫郎,宁秀哥哥是叔么的哥儿。”
要是从前,贺枭会什么也不说。
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个大孩子了,周宁秀还是个很小的哥儿,比贺泽还小,有时候跟伙伴们玩闹的时候,还会被说他有小夫郎,小小夫郎了,他并不是很喜欢伙伴们说这事。
但是此刻,他默了默,道:“嗯,我会对宁秀很好,他是连叔么的哥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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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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