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周家后墙不远处的一个偏僻角落里，蹲在墙角的连三哥看到了那两个翻入周家后墙的模糊身影。
他狠狠攥拳，眼睛连眨一下都不敢，死死地盯着那两人爬过的后墙。
不止他，悄悄躲在周家院子周围的连大嫂连二嫂连三嫂夏小杏也一样，从连二哥抱着周宁臣回院子，跟他们说连玉已经准备跟周老妇陈氏去后院清理东西的时候，他们全部的心神都落在了周家院墙上。
几人里跑得最快，最会说话的连小弟则去县衙了。
——
周家后院并不宽敞，一口枯井，两颗叶子全掉没了的枣树，还有一个靠墙搭建的棚子。
这样的棚子，要是家里有牛马骡子，那就是关这些牲畜的，或者喂点鸡鸭。
但是周家没有喂，这个棚子便堆了大半的柴火，另外一半空着，放一些平日里不常用到的东西。
周老妇走在前头，指着柴火旁边积了灰的桌椅板凳：“就是那些，你去搬出来拿到前边去，找几个街坊邻居跟你一起洗干净。”
连玉的目光在棚子上扫了一圈，整个后院，除了棚子里和枯井里，其他地方一览无余，连只猫都藏不了，更别说藏下两个人。
要是郑来船上的那两人已经进入周家，在周家前院已经全是来帮忙的街坊邻居的情况下，最有可能藏的，就是这两个地方。
只要他过去，绝对会被一下子制住。
燕子巷离县衙有点路程，衙役来的脚程也肯定不像小弟去时那么快，他得稍稍拖延一下时间。
连玉脚步顿住，看向那口枯井，突然道：“我家没什么东西落在井里吧？你们偷得太杂太零碎了，我总觉着还没全部找到拿回去。”
刷！
周老妇旋过微胖的身体，两只眼睛冒着火花，神情扭曲地瞪着他，“小娼——”
才骂了两个字，她忽然想起前院的街坊邻居，还有说不定已经准备好了的郑东家的人，深呼几口气把对连玉的怨恨吞下去，语气别扭得不成样子地道：“事情都过去了，再说做什么。”
“你爹还死在那儿呢，别想着偷奸耍滑说废话，快去搬东西。”
“过去了？”
“说得可真是轻巧，要不是我无意间看到了井里丢的东西，你们就全部藏着当自己的了吧。”
“说什么是为宁秀宁臣着想，以后会还给我们，”连玉倾了倾身，跟周老妇浑浊的两只眼睛对上，“依我看，要不是没办法，你们怕是连宁秀宁臣阿父留下的院子也想占了去。”
被说中心中所想，周老妇心头一颤，色厉内荏地推了连玉一把：“你嘴巴烂了你！专说烂话！”
“快点，去搬东西！”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连玉看她一眼都不想，闭上唇一步一步地向着棚子走去。
暗下来的天色里，后院唯一的光亮只有周老妇手里端着的桐油灯，高高堆起的柴火将另一半的光亮彻底挡住，堆叠在那儿的桌椅板凳只看得出一点模糊的轮廓。
转瞬之间，连玉就走到了棚子里，他抬眼看向桌椅，忽然，一个人影从旁边窜出来，用力捂住他的嘴，另一个人影按住他的双手，制着他把他按在后墙上。
是他们！
他们果然藏在这里！
连玉奋力挣扎着：“呜呜呜呜————”
周老妇一看到他被两个男人制住，兴奋地跑上前来，高兴得唇都有些歪地小声道：“叫你神气，叫你顶撞，叫你霸占我儿的院子和银子，哼哼，这下让你瞧瞧厉害，到了郑东家手里，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她伸手要来打连玉，两个男人瞪着她：“一边儿去，别碍事。”
“是是是，”周老妇看着被他们捂嘴扭手的连玉就浑身舒坦，“你们赶快把他弄走吧，我要去那儿躺着了，可不能让人发现这事跟我有关系。”
不用她说，两个男人也要抓紧时间把人弄走，其中一人腾出手扔给周老妇一个拇指大的瓷瓶，“这是迷药，喝下之后你就跟睡着了一样，到时候有人来把你叫醒，你就说遇到了贼人，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周老妇忙不迭地接过来，一仰头全部喝下去。
而挣扎得很厉害的连玉也被两人强逼着灌下迷药，很快，他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最后，仿佛睡着了一般，软绵绵地靠在颈侧有刀疤的男人身上。
“真是不错的货啊。”矮一点的男人就着蒙蒙的一点光亮，望着昏迷过去的连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连玉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舔了舔嘴唇对颈侧有刀疤的男人道：“这次也跟之前一样对吧，东家玩腻了，咱们也有份儿。”
颈侧有刀疤的男人也期待着，反正卖去西边的货不拘完璧不完璧，那边哥儿女娘少，只要带过去，就能很快脱手。
所以以前的货，包括现在船上的货，都在他们手上过了几轮，再卖掉。
只是他们东家是第一个享用的，又不喜欢成过亲的妇人和夫郎，他们之前弄的货都是女娘和哥儿。
唯一一个例外，就是这个叫连玉的夫郎。
不过看到他，两个男人便理解为什么东家要做这门生意了，生成这般模样，确实也不在意是哥儿还是夫郎。
两人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周老妇，矮点的男人爬上棚子顶，趴在后墙上看了看，然后转头对着抱着连玉的颈侧有刀疤的男人悄声道：“没人。”
颈侧有刀疤的男人点点头，等矮点的男人回身站在棚子上，跟他一起把连玉抱上去之后，两人就要翻墙离开。
忽然，就在两人靠向后墙的时候，原本无人的后巷传来两道轻微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桐哥儿，你听我说，我已经跟我阿爹阿父说了，让他们凑齐聘礼，过完年天气暖和一些就把你娶进门。”
“你千万别答应跟你表哥的亲事，咱们好不容易到这一步，不能就这样了！”
“我阿爹阿父要的聘礼确实有些多，我也说服不了他们，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我，我也不想你为难……”说着说着，这道明显柔和一些的声音失落无比，甚至有些哽咽。
连三哥和连三嫂后背都是冷汗，闷着头面对面站着，身体和神情僵硬无比。
好在天黑，墙头上的两个男人看不清这些细微之处。
之前看到这两个男人从后墙翻墙进去，连三哥就赶紧摸到不远处的地方跟连三嫂说了，让他过来跟着一起盯着。
这是他们和连玉之前商量好的，万一周家的人得手，连小弟那边又还没有带着衙役赶到，他们就用这办法拖一拖。
再怎么他们也是两个大活人，做了拐卖之事的那些人绝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跳下来，万一真跳下来了，连三哥连三嫂大喊几声，连大嫂连二嫂夏小杏都会拎着棍棒跑过来，并不怎么害怕。
连三哥连三嫂继续说着话，棚子上蹲着的两个男人眉头皱得死紧，“怎么办？”
“他妈的！”颈侧有刀疤的男人恨死了这对唧唧歪歪的野鸳鸯，贴着矮些的男人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等一下，看他们走不走。”
再怎么说这也是镇子里，不是荒野小村，万一被发现，他们的麻烦可就有点大了。
矮些的男人道：“那要是他们不走……”
“闭上你的乌鸦嘴，他们要是不走，咱们这事儿也就泡汤了，只能把人扔下，咱们从旁边屋顶摸回小码头，找东家另外筹谋此事。”颈侧有刀疤的男人恨恨地道。
但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光凭他们两人，翻墙爬屋都没问题，但是带着喝了迷药的连玉就不一样了，要多不少麻烦。
突然，就在连三哥连三嫂说了十几句话，棚子上的两个男人也等得快不耐烦，几乎打算把连玉弄回下边，两人逃走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我四弟？”
“回老爷，我四弟他刚刚好像被周老妇叫去后院了，我们也没见到他。”
“老爷！周老妇躺地上了！”
“快看，棚子上好像有人！”
颈侧有刀疤的男人和矮些的男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被许多人簇拥着进入后院的两个衙役，顾不上连玉，也顾不上后巷那两个人会不会发现他们，翻过后墙一跃而下，就要往黑漆漆的巷子道一头扎进去。
两人刚跑过去，突然发出惨叫：“啊！我去你娘的！我的眼睛！”
本来就在后巷的连三哥连三嫂，还有一直注意着这边的连大嫂连二嫂夏小杏从周围飞奔过来，一眼就看到捂着眼睛捂着脸，跌跌撞撞往前跑的两个男人。
而旁边，竟然是拿着一根长竹竿的贺枭，那两个男人刚才就是被他一杆扫中了脸，止住了一点脚步。
“好小子！”连三哥扬声夸赞了一声，赶紧抄着手里的棍子，大声喊：“抓贼！抓贼！有贼来偷东西了！”
连大嫂连二嫂连三嫂夏小杏手里也拿着长长的棍子，毫不客气地一棍棍挥过去，颈侧有刀疤的男人和矮些的男人被打得招架不住，冲都冲不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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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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