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霍三

众人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传来。

“是呀,她一个侯府嫡女,怎么会跟一个屠夫的儿子搅合在一起?”。

“谁知道呢?说不定霍大小姐就好这一口,嘻嘻”。

“她不是迷恋三皇子嘛,怎么又跟李公子纠缠在一起”。

“兴许是三皇子不要她,她转头就找了别人了”。

“虽说如此,可……这也太伤风败俗了”。

沈菁勾了勾唇,按捺住窃喜的心情,转而一脸哀伤的看向霍云锦。

“云锦,怪为娘没能照顾好你,让这下贱东西拐带了你,你若不想嫁,我侯府也不缺养你的那一口饭 ”。

今日霍云锦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为了侯府的脸面,侯爷也会让她嫁给李柱,堂堂侯府嫡小姐嫁给了一介屠夫,她一定会沦为京城笑柄,而她的云绣,有这个声名狼藉的姐姐做陪衬,只会越发出尘高洁。

至于她这个继室,此时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大度的表示愿意接纳这个坏了名声的嫡女,是何等贤良淑德。

“是呀,姐姐,事已至此,我跟娘都不会怪你的,不论怎样,你都是我的亲姐姐”。

霍云绣惯会踩着她上位,今日在众人面前又怎会放过这个表现的机会。

果然,随着她们母女俩话落,众人一片赞声。

这母女俩,一个要表现的贤良淑德;一个要表现侯门贵女的矜贵自持。

却都是踩着她上位,她又岂能如她们所愿。

霍云锦吸吸鼻子,一滴泪自眼角滑下来,她哭道:

“旁人说我也就罢了,母亲跟妹妹是我至亲之人,竟也这般看待于我,我还不如去死”,说着挣扎起来就要去撞柱。

飙演技的时候到了。

沈菁一愣,她没想到霍云锦竟然敢以死相胁。

今日设计这么一出,算是彻底废了她,就算侯爷顾念着淑静郡主,不把她嫁给一介屠户,一个残花败柳的侯府嫡女,京中还有哪位贵公子敢娶她?

但是霍云锦真死在她面前,侯爷哪里怕也是不好交代。

沈菁忙伸手拽住她给按了回去,说道:

“云锦,你这是做什么?并非娘不信任你,那纸上的艳诗分明是你的字迹,这你做何解释?还有香兰是照顾你的贴身婢女,若是只有她一人指认你便罢了,李公子也说你与他有私情,娘就算想信你,可这……”。

“是呀,姐姐,这人证物证俱在,你是怕爹爹怪罪嘛?你放心我跟娘会在爹面前替你说话的”。

霍云绣一口咬碎后槽牙,不甘道。

她倒是希望霍云锦就这么死了,死了正好可以说她做下败坏门楣的丑事,羞愤难当之下撞柱自杀,到时霍云锦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洗不清这一身的脏水。

光是想想就痛快,但沈菁要拦着,她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好的情绪,只能强撑起一副还算和善的面孔。

霍云锦将这母女俩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暗讽道:

霍云绣,这就不爽了,你哭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她眼圈一红,哭的梨花带雨。

“我一个黄花闺女,平白无故被婢女连着外人污蔑,母亲跟妹妹竟也不信我,可恨我亲娘去的早,无人护着,就这么任人糟践”,她顿了顿,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又继续哭道:

“我还是早些下去见我娘,娘呀,女儿来见你了”,说着,就又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撞柱。

沈菁再次去拽他,被霍云锦使了个巧劲躲了过去,她额头重重磕在了床柱上,一阵剧烈的刺痛,有什么液体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啊啊啊啊,血”,有人尖叫道。

“娘,你没事吧,霍云锦你别太过分”,霍云绣的骂声。

“沈夫人,可有事?”。

霍云锦脑瓜子嗡嗡的,有飞虫在乱飞。

正混乱间,一个中气十足的男音传了进来。

“这是在干什么?成何体统?”。

听见这声音,霍云锦灵台一清,睁眼看去,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深棕锦缎长袍的中年男子,一脸肃容的大步跨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华服男子。

几人刚一进屋,原本有些骚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霍云绣放下还躺在地上的沈菁,盈盈上前甜甜叫了一声:

“爹爹”。

这人正是忠勇侯府的主人,霍云锦的爹—忠勇侯霍三。

前世,她被沈菁母子耍的团团转,以为侯府父慈母善,兄友妹恭,若不是死之前见过霍云绣落井下石的一面,怕是再过几辈子,她也想不到这对母女包藏的祸心。

她对霍三这个父亲,一向恭敬有余,亲厚不足,前世只以为是自己做了败坏门风的事,才惹来父亲不喜,如今想来,霍三从未将她当作女儿看待,在她因捉奸被嫁给萧呈乾直到最后下狱千刀万剐,霍三从未关心过她这个女儿。

霍云锦眸子一冷,这辈子她没有父亲了。

果然,霍三在对着霍云绣时,永远是个慈父。

他面色缓了缓,用比刚才低沉一些的声音道:

“云绣,三皇子与六皇子在这,莫要失了礼数”。

虽是嗔怪的语气,却难掩宠溺。

霍云绣脸上讶色一闪,忙附身对着霍三身后两个华服男子施礼道:

“臣女霍云绣见过三皇子,六皇子”。

她今日一身水蓝色软烟罗纱裙,衬得霍云绣皮肤越发白皙,乌黑发髻挽成个流云髻,发髻上只插了个玉白色的梨花簪子,装扮十分素净。

纤腰微弯,好似一朵俏丽的芙蕖,淡雅出尘,宛若九天仙子。

“霍二小姐不必多礼,请起”,萧呈煜勾唇浅笑,柔声道。

霍府有两位嫡小姐,霍云锦比霍云绣早出生一个月,为了好区分,京中人都称霍云锦为霍大小姐,称霍云绣为霍二小姐。

霍云绣聘聘婷婷的起身,一脸娇羞回道:

“谢三皇子殿下,谢六皇子殿下”。

萧呈乾换了一身月牙白长袍,人模狗样的站在霍三身后,对霍云绣理都没理,一双眼紧紧盯着床上半死不活的霍云锦。

这女人一会没见,就把自己搞得头破血流,萧呈乾突然有些后悔跟她交易的事,不会给自己找了个累赘。

霍云锦藏在被子里的手紧了紧,一双杏眼阴骘的盯着他。

萧呈煜!

恨!好恨!

恨不能立时生啖其肉。

萧呈煜早就注意到了屋子里一道极具存在感的目光,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发出来的。三年前,他路过大觉寺碰巧从土匪手里救了淑静郡主跟霍云锦,从那时起,只要有他在的场合,就有霍云锦,以及那道如影随形的痴恋目光。

萧呈煜漫不经心地瞥了床上那人一眼。

在对上霍云锦的眼睛时,他心里猛地一沉,那是一双充满怨恨跟杀气的阴骘双眼。

莫名的脊背一冷,待他在看时,床上那人容色依旧倾城,一脸的平静淡漠,仿佛他刚才看到的只是幻觉。

霍云锦怎么会对他露出那种神情呢?萧呈煜觉得自己想多了。

有了霍云绣开头,屋内众女眷纷纷行完礼。

霍三眉头一拧,端出一副侯府男主人的架子,问沈菁:

“这是怎么回事?”。

沈菁将方才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霍三听完立时一脸怒容,厉声呵斥道:

“逆女,你竟做下此等辱没门楣之事,真是将我侯府的脸都丢尽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霍云锦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道:

“当初我娘生我时,你可是说过我是侯府的福星,生来就该千娇百宠,怎么,我娘才去世一年多,这说法就变了,莫非侯爷只是哄我娘开心的?”,言下之意淑静郡主活着时你百般讨好,什么话漂亮说什么?淑静郡主才去世一年,你就对她生下的独女这般嫌弃?

霍三一愣,印象里他这个嫡女一直是温顺有礼的,何时变得牙尖嘴利的刺过他,顿时,一股恼意上头,喝道:

“逆女,反了你了,你私会外男,做下这等无媒媾和的□□之事,又目无尊长,不知廉耻,还有何脸面做我侯府嫡小姐”。

这是在说从此以后,霍云锦不再是忠勇侯府嫡女,至于是什么?

一个失贞的孤女能有什么下场?

沈菁与霍云绣母女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脸上计谋得逞的了然。

沈菁一双皓白柔荑轻抚上霍三精壮的胳膊,温温柔柔道:

“侯爷,你着急什么?大小姐跟李公子的事,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有责任,是我没照顾好她,既然云锦与李公子情投意合。我看不如将云锦许配给他,这样既顾全了侯府颜面,也全了她心愿”。

沈菁虽已年过三十,却保养的极好,肤若凝脂,眉目似画,比之二八少女也不遑多让,又比少女多了几分成熟韵味,今日她身上涂抹的是霍三最爱的兰花香,香味若有似无的飘出来。

霍三骨头都酥了,他抚上沈菁的手,柔声道:

“夫人所言极是,是本侯考虑不周了”。

霍云锦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冷哼一声,道:

“今日之前,我与这位李公子素未谋面,仅凭一首莫须有的艳诗跟两个贱人的一面之词,就污蔑我与人私通,父亲,你可记得我娘临死前是怎么答应她的,现在竟任人随意欺辱于我”,说着她抬手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泪,哽咽道:“我还不如去死,早早去地下与我娘团聚”。

霍云锦看的明白,霍三对她虽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但他对淑静郡主是有感情的,此时抬出她娘,霍三脸上的表情缓和一些。

霍云锦接着说道;”今日三皇子与六皇子都在场,臣女平白遭人诬陷,恳请二位殿下为民女做主,揪出幕后之人,还臣女一个清白”。

被点到的二位皇子殿下,萧呈煜不欲插手侯府内宅之事,霍云锦无论是真有其事还是遭人陷害,都无关紧要,若是真嫁给了卖猪肉的,反而更好拿捏,于他要做的事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既然被点到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他弯了弯唇,笑得和风细雨,说:

“霍大小姐放心,若你是被人陷害,本皇子自会为你做主”。

萧呈煜在外从来都是这副谦逊有礼,举止有度的面孔,许多朝中大臣都盛赞三皇子萧呈煜最有皇家风范,前世,霍云锦就是被他装出来的这副面孔欺骗,以至于她赔上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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