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香棠给姜穗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在宫里不要莽撞。”
姜穗哦了一声，又往后退了几步，跟着黄香棠在雪地上的脚印埋着头往前走。
到了殿内，她随着丫鬟推开门的动作，踏过门槛。殿内被香炉里面飘出的烟雾笼罩，屏风上雕刻着松竹摆放在中间，等几人绕过屏风后，抬头就可以看见墙上挂着一副字画，姜柳云便坐在下面的座位上面。
姜柳云比起姜穗，身形更加纤细，她的眉眼微微上挑，却又清澈，气质也更加出尘。但整体看起来却比姜穗苦，也许是因为她下巴上面没有肉挂着，眼神中又带着隐隐约约的忧郁。
姜穗看着眼前的人压住了自己内心的激动，随着黄香棠一起行礼，才敢抬头看。
姜柳云安排了两人坐下：“祖母，娓娓。”她叫丫鬟端来茶，自己接过丫鬟手上的杯子，递给了黄香棠，“祖母最近身体可好？”
黄香棠依着她的动作接过手上的茶，“过得好，过得好！现在有娓娓陪着我，每天都要跟她闹一会，身子骨自然好。”
“那就好。本来还担心祖母一个人，没想到娓娓来中都了。”她拉过姜穗的手，又摸了摸姜穗的头，“娓娓，父亲母亲和渡儿怎么样？”
“他们都过得好，在迷州的时候，阿爹还是以前那样，一餐可以吃几斤肉！阿娘天天在院子里面打拳，哥哥的话天天和军营里面的士兵打架！”姜穗乖乖的用头蹭了蹭姜柳云的手掌，要是她长了尾巴，现在都应该是摇出虚影了，“他们还让我嘱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陪在你身边，要你多写几封信给他们。”
姜柳云听完，眉眼笑得弯弯的，睫毛也跟着一起轻微抖动：“那娓娓呢？光说他们，不说说自己?”
姜穗看着姜柳云笑着的模样，又想起来她上辈子在刑场上面坚韧的表情，于是抱着姜柳云的手臂撒娇：“娓娓过得可好了，现在看见阿姊了，娓娓就特别开心！”姜穗的尾音变得哽咽，便将自己的脸低头藏了起来。
“这孩子，怎么看见祖母不委屈？看见阿姊就委屈了？”黄香棠看姜穗低着头的藏起来的样子，忍不住打趣。
“哪有！”姜穗埋着头，随后又抬头看着姜柳云，眼睛里面沾着水汽，像一条落水的小狗，“阿姊，你看祖母！”
姜穗的模样，让两人都笑了，就连旁边的丫鬟都忍不住低头掩饰笑意。
姜柳云温柔的顺了顺姜穗的背脊，又拿出帕子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我们娓娓从小就是娇气包，也不知道怎么就跟着阿爹去回雁关吃苦。”
“因为要保护祖母和阿姊！”这时候姜穗又神气了起来，像只骄傲的小狗，要是忽略她脸上带着的泪痕的话。
“是是是，娓娓从小就说要成为大英雄。”黄香棠捂着嘴偷笑，转身对着姜柳云说，”天天拿着渡儿的木剑找他决斗，一输了丢下木剑，一溜烟就跑到你哪里告状！”
姜柳云想起来姜穗小时候，因为被姜渡欺负，挂着鼻涕泡就跑来找自己的模样，她捏了捏姜穗的脸：“娓娓现在还会和渡儿打架吗？”
姜穗现在已经十六岁了，脸上的稚气虽然没有褪去，但比起小时候长得更加成熟。她把头偏向一边，嘴巴撅起：“阿姊…你怎么也打趣我？”
黄香棠和姜柳云安慰了她好一阵，最后还是丫鬟端来了一碟子点心她才专心去吃。
三人在殿里面聊了两个时辰，姜柳云本来想留下她们一起用膳，但外面的风雪声越来越大，雪早已经覆盖了姜穗她们来时的脚印。
姜柳云怕风雪太大，两人一会回去的时候不方便，才叫人带着姜穗和黄香棠出去。
姜穗出了寝殿，她肿着眼睛随黄香棠走，等走到宫门外眼睛实在是受不了，在地上抓了一把雪敷在眼睛上面。雪传来冰冷的温度，才让她缓过神。
姜穗想着刚刚殿里的场景，被打扫的整洁，没有一丝灰尘，除了她吃东西的时候撇见被放在木架上书后面的拨浪鼓。
说是放在架子上面，更不如说是藏了起来。
阿姊的寝宫里面为什么会有小孩子的玩意，按理说现在宫里面是没有适合年纪的孩子，陛下也没有子嗣。
姜穗还在想的时候，听见黄香棠在前面催促，她只得将这个疑问放在心里。
这几日，大雪愈下愈大，姜穗懒得出门，便每日坐在案前。她问侍女要来了墨水，拿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但最后她又将纸团揉成一团丢在地上，旁边站着的丫鬟看着姜穗这几日愁眉苦脸的模样，低声开口问：“小姐是遇到上什么困难了吗？”
姜穗本撑着脸将笔杆咬在嘴角晃动，她突然爬起来走到丫鬟旁边，亲昵地拉着她坐在条桌的另一边：“秋月姐姐，问你几个问题。”
秋月是家生子，没比姜穗大几岁，直到姜武安被派去回雁关之前，她都是和姜穗每天呆在一起的。秋月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去，但是姜穗死活不肯让她跟着一起去受苦，姜穗给姜武安撒娇“美其名曰”自己需要独立，不让秋月去管着自己，最后秋月便留在了中都帮着照顾姜老夫人。
秋月怔了一下：“小姐，你问。”
“你可知今年新年祭天活动的主要流程？”姜穗身体微微往前倾，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看着秋月。
“应该和往年都一样，司天监占卦确定祭天日期，由陛下主持，请神官祈福。”秋月向左右看了几眼，又凑近姜穗压低声音，“但是我听说，今年祭天不是神官以辞通神，而是陛下请了云州的术士。”
姜穗拿起笔杆粘上墨汁将“术士”两字写在纸上，“那你可知这个术士是什么人？”她着笔在字的旁边画上了几圈。
秋月遗憾的摇头：“这个不知道，小姐可以去问陈大人。”
“陈大人？”
“对。”秋月用力点了点头，“太史令陈闻甫。”
姜穗听见这个名字心脏猛地一缩，整个人僵在原地：为什么陈闻甫突然变成了太史令？
上辈子将她救走的人就是陈闻甫，他将姜穗带去一间院子，告诉她这是自己的家让她安心。
那院子打理的干净，里面种着几株木槿，姜穗刚到的时候，木槿的枝条还是光的，后来随着春意，光亮的枝条上面也抽了绿芽。
院子周围清净，只有几户人家，他们只知道里面住了一位十五、六的姑娘和一位爱穿沉色的少年。
少女生得并只是长得普通，刚来的时候整个人颓丧，仿佛糟了什么大事，一连几日闭门不出。那少年也是早出晚归，不常能见到人。
后来少女变得开朗，每天翘着嘴角，睁着一双澄澈乌黑的眼睛，惹人喜欢，她让所有人唤她禾禾，但从来不告诉所有人她的名。
周围的只以为这两人是私奔的小鸳鸯，虽然好奇但是也不过问，只会在两人一同出门的时候多瞧几眼。
两人不知道在这里住的多久，姜穗记得在院子的后面有一座无名的小山，山路不是很好走，所以陈闻甫经常仔细地拉着她的手带她上山。
山顶有一座小庙，但里面只有一个较高的老和尚，他每天坐在庙里无所事事。
姜穗喜欢去山上，一是因为可以和这个老和尚聊天，二是因为山上可以看见整个中都的模样。
后来老和尚说去云游，姜穗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久而久之这个山顶只有她和陈闻甫会来。只到姜穗为自己家人四处奔走，她就再也没有机会来这了。
两人的日子本就是这样过去，陈闻甫经常躲在屋子里，攥着一根木槿花玉簪，一遍一遍地练着："姜穗，我想娶你。"
姜穗偷偷躲在屋子后面的窗子处听见过几次，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去面对陈闻甫，自己查出来的真相让她陷入迷雾。
直到那天，姜穗的身份被人发现，她为了不让陈闻甫受到伤害，她带着一纸血书，在夜晚爬上城墙一跃而下。
每天闲下来就是存稿…前几天看的时候前面的时候发现了错别字 等有时间开始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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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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