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栩醒来时有些后悔自己昨晚的行径,身边的人不知醒了多久,正双眸饱含柔情的盯着他看。
这样的局面商时栩并不想面对,可事情都已经做了,再怎么后悔也于事无补,他的嗓音被屋内的闷热药味熏得嘶哑,哑声道,“殿下是何时醒的?”他还是叫不惯太子的本名。
官韵烨眉眼间的怒意转瞬即逝,叹了口气,“才醒没多久,看你睡得沉就没有叫醒你。”
“殿下下次还是叫醒臣为好,臣现在的身份不同于往日,在皇宫如此没有礼数,皇上跟娘娘知道会怪罪。”商时栩舔唇润着干燥的皮肤,一字一句道。
官韵烨没有回答他的话,自顾自的扭头对一侧的宫女吩咐道,“去取些茶水早膳来。”
宫女闻言应是退下,商时栩没有看他,撑起身往床下走去,官韵烨将他拽到自己面前,这次商时栩反应快,及时避开了太子腿上的要害,重心不稳跌向前方贴在了太子身上,头顶传来太子的哼笑,温和的话语响起,“栩儿这么急着下去做什么,今日殿外雪虐风饕,父皇多派了几名服侍的宫人,无需你伺候,再陪孤坐一会儿看看书卷。”
商时栩这才发现太子的手中握着一卷简牍,可这房内实在闷热,熏得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宛若生病了般有些手脚无力,更别说看得进去书,“殿下恕罪,臣实在觉得脑袋昏沉得很,可能是昨日来时没能及时脱下被浸湿的外袍感染了风寒,臣怕传给太子殿下,还请太子让臣去窗棂处透口气。”
“那就更吹不得寒风了,大抵是孤病的太重自己都无所察觉传给了栩儿才是,正好待会儿太医会来查看孤的伤势,顺便让太医也给你看看。”话音刚落,宫女端着茶水点心走了进来,官韵烨还是没有松开商时栩,手心手背摸着他额头的温度,将他搂得更紧,接过宫女倒好茶水的瓷杯递到商时栩唇前,耐心的往里喂着。
商时栩没再挣扎,就这太子的姿势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温热的暖流顺着甬道淌进胃里,大大缓解了喉咙的刺痛。
“拜见太子殿下,臣是否现在为您诊治。”老者不知是何时进的殿内,忐忑的问道,低着头不看床上的光景。
“孤的伤不打紧,李太医先为栩儿看看。”官韵烨说着,眼神没从商时栩的脸上移开过,将喝空的茶杯放在宫女端着的盘中。
李太医应着,几步走到床前,官韵烨将商时栩的手腕放在腿上,看着太医为他把脉,李太医诊断完作揖道,“太子殿下不必担忧,公子感染了风寒,臣待会为公子开一副调理身子的汤药即可。”
官韵烨这才放心不少,商时栩听着床榻边窸窸窣窣的交谈声,迷蒙间还是问到,“太子殿下的伤势如何?”
“栩儿不必担心,一切如常。”官韵烨回应着,轻抚着商时栩的背脊。
身旁的交谈声越来越远,直到彻底闭眼后彻底掐灭脑中的意识。
不知睡了多久商时栩猛地从睡梦中惊醒,额间蒙了一层细汗,就连后背的衣衫都被浸湿,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转头看见一旁的官韵烨,那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静。
太子今日没有阅书,而是在宫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往前蹒跚挪着脚步,这样的场景商时栩看在眼里心中像是万根针扎般升起断断续续的痛楚,下意识的握紧了身侧的拳头,他不该因为这样的场景有所感触,也不该因为对立的敌人而心软。
此前他就对聂禾焱心软过,换来的却是他的深深算计,这样的错误商时栩不想犯第二次,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只要官山许登上皇位一切都会结束,太子也不用再每日承受这样的煎熬。
这几日商时栩都未曾跟官山许有所联系,不知道那人现在情况如何。
寝殿内被窗外的日光照得透亮,洒落在金砖地面泛起一层金光,商时栩看向透光的窗纸,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明媚的天气了。
太子往回走时与床榻上坐立的商时栩对视一笑,尽管表情多么的柔和也掩盖不住难耐的神情和苍白的脸色,一步步艰难地走至床沿,“栩儿,你可算醒了。”
“臣这是睡了多久?”商时栩揉着太阳穴问。
“公子睡了整整七日,期间一直高烧不退还……还总是胡言乱语……”宫人结巴的说着,被官韵烨眼神示意退下,殿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臣竟然睡了这么久,没有给太子造成困扰吧?”
“无妨,东宫日日夜夜都有宫人在外守着,栩儿时常梦魇如何都叫不醒,想来这段时日在东宫待的并不舒心。”
商时栩没有反驳太子的话,从前生病从未像今日这般严重和梦魇过,可他却没有一点印象,也不好问起,只希望自己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太子殿下每日都要这般来回走吗?”商时栩眉头紧锁扯开话题,看在官韵烨的眼里倒成了是在担心自己,商时栩继续问,语气叫人听不出情绪,“疼吗?”
“疼,但无可避免。”官韵烨手中的锦帕擦拭着商时栩鬓边的汗珠答,“李太医开的药都是治外伤,养内伤的,养好了伤也不能立刻就恢复如初健步如飞,最重要的还是要勤加走动,才能好得快些。”
商时栩扯出一抹苦涩的微笑,视线落在自己冷白的掌心中,问得些许牵强,“太子殿下当真不恨臣对你所做的事?是臣害得你双腿残废现在只能呆在这东宫之中,陛下与其说是在幽禁你,实则是为了加派人手保护你的安危,可你为了一己之情将臣这个罪魁祸首放在身边,你不怕臣会死性不改杀了你吗?”
殿内倏然静默,商时栩静静地看着坐在床榻边的官韵烨,他的面色渐渐有了红润,只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很是淡漠连听到这话的惊讶都没有一瞬,棕褐色的瞳孔被屋内的暖光映照的像两颗清透的琥珀。
商时栩说这番话一方面是为了让太子主动远离自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良心不安产生的心软。但他不会屈服于后者,过往杀了太多人,商时栩早已视人命如草芥,无情无义的人他自是不会放过,更不会放过那些虚情假意欺骗自己的人,可太子终究是皇族身份,到底还是会被所谓的皇权牵连,商时栩愿意让他择另一条路或者干脆被他处死不再牵扯任何人。
不料,官韵烨却笑了,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寝殿内,让商时栩心中不禁发毛,万分不解看着太子,他问,“太子殿下笑什么?”
官韵烨看着他半晌,饶是开口道,“栩儿这是对孤心软了?”
心中的想法被明晃晃的说口,商时栩一时语塞没有开口说话,官韵烨捏起他的下巴尖将他的脸转到自己眼前,声音有些低沉,“栩儿想知道靳王现在在何处吗?”
突然地提及让商时栩无措,心不由得一紧,他知道皇上迟早会对靳王下手,但他不知道竟会这么快,还刚好是在自己生病昏睡的期间,商时栩不敢问,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栩儿这般担心九弟,现在怎么连近在咫尺的答案都不敢问问,还是说在害怕,刚刚问孤的底气去哪里了?”官韵烨泰然自若的观赏着眼前人美艳妃色的面貌,不同于其他年过三十的粗鄙男人,皮肤光滑细腻泛着光泽,成像是二十岁的文质小生,大病初愈的商时栩看上去更是增添了一份病态的美感,官韵烨安慰他道,“栩儿放心,官山许还活着,若你想去看他明日我会传聂大人前来领你去大牢。”
商时栩避开太子的手,毫不掩饰眼中的悲愤,他昏睡了七日,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目前只知道官山许被关在大牢里,具体是情况如何他无从得知,官韵烨让聂禾焱带他一同前去,摆明了是要盯紧自己,想要问清状况是不太可能,但他还是要去见见官山许,确保他安然无恙。
商时栩问太子,“太子殿下这么放心臣前去?”
“为何不放心?也是,栩儿病了这么久自是不知。”太子手心都是商时栩后背的湿汗,将床边刚刚宫女堆放的干净衣物放到商时栩手中,贴心道,“先换身衣裳,免得一会又感染了风寒那就得不偿失了,换好之后,孤再同你说。”
“太子殿下能否转过去。”商时栩见他照做别过脸去,才堪堪穿起。
不过片刻,官韵烨还是出声讲起,“官山许被父皇以谋乱之罪贬为庶民,府中家丁都被尽数处死,官山许如今已是阶下囚,是生是死父皇还没有定夺,只是将他暂且关押在天牢中。
栩儿,哪怕是这样你还要执迷不悟替官山许做事?除非他官山许还留有后手能够闯出那天牢只手遮天在皇城内掀起惊涛骇浪,成功弑父篡位,别无其他可能。
但你觉得官山许有这么大的通天本领吗?”
商时栩感受着双手被捏紧的疼痛,心中不禁讥笑眼前人是真的纯真得可爱,还是真的愚昧无知。
官山许是何等的聪明,论不上什么通天本领,虽不像商时栩处处精打细算,可最擅长的便是以退为进未雨绸缪,也不畏惧皇帝的威压,单凭手中的死侍还不至于轻易就被抓住。自商时栩被一同禁足在这东宫起,连殿内窗户都鲜少打开,想来此次官山许料到了自己会被关进皇宫天牢。
不知为何,眼中涌起酸涩,接着便是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泪珠在太子的目光中落下,商时栩哽咽着,捏住太子明黄蟒袍的垂袖,哽咽道,“太子殿下,你告诉我这……这不是真的,我想去看看靳王,就看一眼,就当是给这十年的情分也让我有个了断。”
官韵烨为他抹去脸上的泪痕,“明日聂大人下朝孤会让他过来。你刚醒不要大悲大怒伤了身子,父皇暂时还未对他处刑不必太过忧虑,今日就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
商时栩任由太子将自己扶着躺下他的身旁,官韵烨替他掖好被子,沉默良久才徐徐移开目光看向手中的卷轴。
得知官山许安好商时栩心中舒了口气,如今官山许待在天牢里应该已经做好了应对之策,想必是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才将计就计被逮捕关押,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进展,商时栩擦干眸眶的湿润,思索着明日应该如何应对。
寝殿内香烟袅袅,渐欲迷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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