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不止十八个弯，终于，道路两边的风景除了延绵不断的大山终于是见到了些许楼房。
车辆停下。
秦大姐从副驾驶上走下来，对坐在后车兜上的秦域几人道:“你们几个下车。街里头交警多，只能走着进去。”
秦域二话不说就下了车，然后是念娣和盼娣，这姐妹俩一个是听话，大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会顶嘴，另一个是觉得既然赶集那坐车哪会有走路有意思。所以都很利索的下了车。只有秦招娣和秦大姐的大女儿小芬芬两人磨磨蹭蹭不愿意下来。
“那么远怎么走嘛!”小芬芬发了几句牢骚。
自然被秦大姐骂了，“多远?你说多远?又不是脚断手断，这么小一段路，走走又不会累死!”
“懒米日眼，快些下来!你小爹一个瘸子动作都比你两个麻利!”
秦域:“……”
两人挨骂后才不情不愿地下来。
小芬芬不想走路，就低着头抱怨了几句，落到秦大姐耳朵里又是一阵埋怨。
“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再废话……”秦大姐还想再骂，被她丈夫李有富喝住。
“吵什么吵!”李有富从驾驶位上探出身子来对着秦大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大庭广众不嫌丢人啊？会超载还不是怪你!还有脸骂娃儿…***”
“怪我什么?有什么好怪我的?”
李有富一个眼神甩过来，连带跟她站在一起的秦域几人也遭了几道白眼。
“再多说一个字，等下自己走路回去!”他不耐烦地说道。
秦大姐便不敢再说话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秦大姐背着秦有根下车换她女儿小芬芬上去。这下车里就是她丈夫李有富带着她三个丫头坐在上面，本来就是他家的车，这样的安排无可厚非。只是剩下最后一个座位，也被秦招娣以“我要和小芬芬一起”为由占了上去。
这样一来，就是秦大姐带着除秦招娣以外的秦家人走路进城。好在已经很近了，约摸走了十分钟左右，就到了集市。
这是秦域第一次赶农村大集，摊贩的叫卖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还有孩子们的欢笑声，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既陌生又亲切。
秦大姐领着他们先不忙采购，而是左拐右拐，来到了信用社。
大厅里人很多，保安正坐在门口，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报纸。看见他们走进来，面无表情地询问：“什么业务。”
秦大姐弯着腰赔着笑，应道：“来取低保。”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存着，双手递交到保安面前：“这是存折，麻烦你帮忙看看。”
保安撇了一眼她手里的存着，却没接，而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人多的地方排队。
每逢赶集天取钱的人都是最多的，所以他们排了好久才把低保取到手。四个孩子，每人每月四百块，两个月的份额一共是三千二百元。秦大姐把钱全部交给秦域，并细细交待了这些钱怎么分配。
她说:“招娣现在上初二，吃住都在学校，要两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所以你等下拿给她两百生活费给她。不过现在才开学，她也大点了，有些生活用品该买还是得给她钱买。所以今天你多给她一百块钱，一共拿给她三百块，让她买点自己要用的东西。念娣也是一样。她六年级，也是住校。不过她每个星期都能回来一趟，所以这次你先给她一百块生活费，在给她一百块买东西就可以了。懂没得?”
秦域点头，表示听懂了。便当着她的面就把秦念娣那两百快钱给了出去。接过他递过来的钱后，秦念娣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儿。
再就是盼娣，她眼巴巴的看着二姐手里的两百块，主动提醒秦大姐，“大姑，我也要买东西。”
“你小屁娃娃，会有什么要买的?待会让你小爹带着你去新华书店买点作业本，文具就得了。”秦大姐不愿意给她，然后看向秦域，潦草交待一句，说:“盼娣是走读，不用交伙食费，所以每天你看着给两块三块让她用用就可以了。”
“不得!不得!我就要!凭什么她们都有，就不给我!”秦盼娣站在原地干跺脚，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秦域刚要说什么，就被秦大姐拽住。秦大姐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对盼娣大声喝道:“哭啥子哭!书么不好好读，一天天只知道争用钱!”说完还用说狠狠地往她额头点了两下，力气大的差点把秦盼娣推倒在地，还是秦域伸手扶了她一把。
“你以为两三千块钱很多啊?你两个姐姐每个星期固定要用两百，剩下家里米，油，肉，菜，小老四儿的尿布，还有你每天的零花钱，你算算哪还有钱给你乱买乱用。”
秦域默不作声地听着秦大姐骂秦盼娣的话，同时自己心里也默默算起了小账。现在他手里的整三千块钱，乍一看挺多，但别忘了，这点钱还是上个月孩子们放假在家，没取，之后加上这个月才存到的这个数。不然其实今天到他手里的应该是一千六才对。
按现在家里现在没有任何经济收入，唯一来钱的渠道就是这四个孩子的低保费，也就是一千六百块来算。招娣念娣每人每月一百，一个月刚好每人四百，也就是说，在她们不额外够买任何生活用品的时候，她们的低保费只刚好够维持她们她们这一月所需要的的伙食费而已。所以秦域实际能支配的钱其实就只有八百。这八百块里在抛出秦有根的尿布，和秦盼娣每天的零用钱等养孩子的必要开支以外真真是捉襟见肘。
总而言之，以他们现在的经济情况来看，但凡这四个孩子或者他，谁有个头疼脑热伤风感冒的，基本只能靠自愈了。就像秦域现在的腿伤一样。
摆在眼前的现实似乎比盼娣哭的还要惨，秦域斟酌再三，也没敢在此时自作主张地说出那句“别哭了，我给你钱”的话。
从信用社出来，秦大姐带着他们来到集市上正式开始赶集。没成功要到钱的盼娣一路委屈巴巴的跟在最后面，秦域看着她于心不忍，趁秦大姐不注意的时候偷摸到小商店里破开了一百元钱，然后递给她二十块，“给你。”
盼娣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手里的钱，眼睛渐渐瞪大。
秦域笑着冲她眨眨眼，“快收好，别让你大姑知道。”
“嗯!”秦盼娣接过钱，紧紧地握在手里，眼中的委屈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感激的光芒。
秦大姐虽然没有看到这一幕，但她能感受到自从秦域去了趟小商店回来之后，盼娣的情绪似乎就有所好转，她以为是秦域偷偷给她买糖了，也没多说什么。难得来趟集市，几块钱儿的玩意要买就买吧。秦大姐这么想着。
但她这次却是想错了。
秦域是买了东西，却不是给秦盼娣买的。
正好秦大姐的老公这时候打了电话过来，应该是跟秦大姐说在哪汇合的事儿，秦域也跟着过去。
到了地方一看，李有富脸色那个阴沉啊，应该是在怪她们这么久才过来的意思。刚要发作，就见秦域就从身上背着的那个帆布包里掏了条红梅烟，并随手给他递了过去。
这下不光李有富，就连秦大姐也是一脸意外，“你什么时候买的?”
秦域笑着说:“刚刚。”
“哎呦，你说你浪费这钱做什么，你姐夫自己又不是不会买……”说是这么说，但她嘴角的笑意却是骗不了人的。
显然，她对秦域给丈夫买烟这种行为是赞许的。
秦域乐见其成。
说起来秦域自己并不抽烟，这牌子还是他照着李有富抽的买的。原本他打算买两包意思意思算了，谁知道一问价钱，三块钱一包，秦域立刻要了一条。大大方方的!
付钱时，秦域一个劲儿庆幸像李有富这样的农村人也不讲究抽好烟，一条烟才三十块唉!搁以前他们老板抽的那种金色纸壳牌香烟，半包都买不了。还要什么自行车!便宜到连现在的秦域都不至于太肉疼。
可别小看这三十块钱，抛开秦大姐的反应不谈，光看李有富的脸色从阴到晴，秦域就知道这钱花得挺值的。
“姐夫，不好意思啊，刚才银行人太多，你和孩子们一定等的不耐烦了吧？”秦域和颜悦色地说道。
李有富接过烟，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心情好转了不少，连带着向秦大姐和秦家几个孩子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他拆开一包，抽出一支点上，深吸一口后，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没啥。赶集天，人多正常。”说着，他随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递给秦域，秦域摆手拒绝。
李有富眯着眼打量了他几眼，眼神中夹杂了些陌生，不过眼底对他嫌弃倒是消散了不少。
秦域见状，心里松了一口气，知道应该是这条烟起了作用。
当然，秦域会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秦大姐，看得出她在婆家的待遇并不好，不管是孩子还是丈夫他们都对她极其轻视。处在秦域的角度，他猜想这可能与她娘家势弱有一定的关系，所以，他才会想着给李有富，这个他名义上的姐夫买两包烟，勉强算是展现一个秦大姐的娘家人也不全是白占人便宜的人。
再就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没车，出行这事儿一直到他走之前，估计都少不了麻烦秦大姐家。别的不说，光是每天往返镇上小学接送盼娣这事儿就得全指着这一家人，秦域就必须和他们搞好关系!
总的来说，这也算他重生之后第一次花小钱，办大事儿!好在效果良好，趁李有富和秦大姐两口子心情都不错，秦域也趁热打铁提了自己要去修手机，让他们带着孩子先逛，等会儿再来和他们汇合。两人也都一口应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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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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