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总是在六到十月开花,七月间开花最多最大。最先在那青色花蕾的顶端长出一个个米粒大小的骨朵。逐渐开出三两朵白色的花,又娇嫩、又鲜美,花瓣层层叠叠。
小男孩从小喜欢坐在阳台栅栏前,看一条条花满伸出盆外,花满的顶端是嫩绿细小的新叶。清晨,椭圆形的碧叶子上滚动着许多亮晶晶的水柱,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像一个个新的生命在颤动。
母亲每天早晨拿着剪刀修剪完枝叶,就会温柔的摘下一朵,放在床头,小男孩被芬郁的清香唤醒,那股清香幽幽的,似有若无,遮拦不住。
一天都在屋子里萦绕,直到被回来的父亲的一身酒气冲淡。
父亲总是拿背冲着他,在忙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咯咯咯咯。”从墙壁那头传来啃噬木头的声音。
“又闹虫害了。”男人面前堆放着杂乱发黄的卷籍,他曲着背,眼睛向下,昏暗的煤油灯把他影子拉到污迹斑驳的墙上。
墙上一道黄纸被小心翼翼装裱起来,涂着符,男人今天早上从庙里回来时还容光焕发,说求到了上上签。“今年,今年,就是今年了。这次一定中举,阮师傅给求的签…他灵得很…”
他把母亲生前的妆奁盒当给了阮师傅,“心诚则灵…”。
用手指搔挠灰白的鬓角,就好像无意识的动物一样,但是余光瞥见纸符,他又露出一点人的神色来。
宅子漏风,老旧的帘子被吹的噼啪作响,外面两头主屋前些年卖了出去,现在他们一家挤在年久失修的侧屋里,昏暗的屋子里,桌上贴满了经文。
“阿申,我煮了粥。”掀开帘子,进来一个穿着青花粗布衫,身上整洁的女人,她把碗放下男人的面前,“小心烫。”
男人埋着脑袋,没有动静。
“阿申,”女人轻声又喊了一遍。
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碎裂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尖叫,桌子被男人整个掀翻了,碗打碎在地上,粥水一直流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小男孩的脚旁。
女人开始哭泣,小男孩恐惧的瞪大眼睛,看见爸爸向妈妈扬起了手,他下意识挡了上去,然后感觉耳膜边传来嗡嗡巨响。
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外头的天凉飕飕的,女人在床前握着他的手啜泣着,干净的袖子口沾了油渍。
他听妈妈说,爸爸以前不是这样。
“年轻时,他长得帅气,还很能干…”女人总是抹着泪在一遍遍回忆,“当时大户人家的女儿想跟他成亲他都拒绝了,过几天就来我家提亲了…后来,耀宗过世后,他就变了一个人…”
这些都是老生长叹,耀宗是小男孩还没成人就夭折的哥哥,永远活在母亲絮絮叨叨描述中:“笑声像铃铛一样,两只小手胖乎乎的,总是调皮,摘我种的茉莉花,然后挂在耳朵后边做小丑。”
“咯咯咯咯”墙那边又传出了蛀虫的声音。
青铜老鬼受到惊吓了,本来他在破案的,为了找证据,他拿起了风车,看着风车的叶子转啊转,忽然他就一脚踩空陷入了泥沼里,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他还是在原地,但是仿佛转入了另一个空间,看到了刚刚那些场景。数不尽的记忆和感受像潮水涌了进来,还有一股幽幽的怪香。
“阿嚏”他猛打喷嚏,然后用手在小男孩面前晃动,但是男孩看不见他。他又在温声细语的女人面前晃悠,也看不见他。
没错了,这是别人记忆,而他就像在做梦,是个旁观者,能不能快进?他想,午间幽灵电视台都不演这么老套的剧情。
没有进度条,这是最绝望的,加上小男孩麻木的表情,女人的啜泣,男人的暴怒,他觉得整个世界都绝望。
但是青铜老鬼非常有科学求证的精神,他发现,既然现在像看视频,那么就一定可以快进,就是有个时间漏斗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呢?
是那个老掉牙的符文吗?他细端详墙壁上的符纸,随后否决了,画的太丑了,拿脚画的。
是手上的风车吗?可是很诡异的风车停止了转动。
是女人柔顺的头发吗?他拿手去扯,然后就像碰到空气一样穿了过去。
哦,这里的东西是他碰不到的。
他不死心,决定把屋子里所有东西都碰一遍,直到握住了那束微微颤动的茉莉花。
这是碰得到的实物。墙那边传来咯咯咯咯的磨牙声,好像在暗示什么。
他拔掉花蕾,那边咯咯咯咯的声音更强烈,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一不做二不休,他把栽在花盆里,修剪的齐整的花枝秃噜干净了,时间果然快进了,跳过了一些悲伤往事狗血回忆,挂满符的墙壁上面,裂开来一把叉,裂痕越来越大,从里面豁然出来一条通道,灰蒙蒙的,阴暗极了。
咯咯咯咯,声音响在耳边。有什么东西在挠地板,一下两下三下,不停地响着。
里面还传来了陌生的哭泣,他本着实证的精神,爬进了叉号洞口中,卧槽,挖得好深啊。
他膝盖还碰到了一把银色的剪刀,不过他没有理会,继续爬着,直到看见有东西也在缓慢的向他爬来,是!什!么?
是蛀虫?不是的,蛀虫没那么大。
那么是不是吃饱了膨胀了的蛀虫?
不是的!那东西发出来哭声。
是一个东西?
不是的!是两个,一大一小,浑身血淋淋的,被剥了皮的两具物体。
是前面看到的妈妈和小男孩吗?
不是的!
青铜老祖冒着冷汗,他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因为他听到后面洞口,传来一个女人柔和的声音:
“耀宗,阿申,我做了粥,你们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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