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着被剥了皮的丈夫和儿子，嘴上浮出笑容。
“我新做的粥，趁热喝吧。”她走近了。
喝了吧。
他们现在完全属于我，不会再逃跑了。
小时候她养过猫，养过狗，可是给它们洗热水澡时，那些畜牲都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最后不识好歹，死的死，跑的跑。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想。“不要离开我”一边摸着动物柔软的毛一边说，那毛被烫得一块紫一块红，“外面世界很残酷，你们离开我活不下去的。”
一开始女人也过了几年其乐融融的婚姻生活，丈夫虽然久考功名不中，但是会做生意，还会说笑话，他们有个乖巧可爱的儿子，一切都很美好。
她喜欢养茉莉花，风儿吹过的时候，送来幽香，偷偷的摇晃着脑袋，像是穿白裙的精灵一样。
用剪刀剪下来，风干之后变成干花，就能在它最美的时候保存下来，它甜腻的香气，它的苞骨朵，可以留存很久，不会离开，不会逝去。
丈夫经常打趣她：“你爱花胜过爱我嘛！你干脆跟花过一辈子了。”
她爱花，尤其爱绽放的鲜花，衰老让她感到恐惧，感觉像是无法把握住什么一样，从指缝中溜走，让她心寒。
有一天对着铜镜梳头发时，她意外的发现了一根白发，手就停了下来。
虽然丈夫说过喜欢她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就像是岁月吻过一样。
但是，她害怕，害怕岁月把一切都卷走了，她的青春，她的所有物。
看到白发的一瞬间，她起了一身恶寒，胃里翻滚着，什么冲着食道就要往上涌。
不动声色的把白发剪掉，若无其事的去做饭。她最大程度的保持着镇定。
晚餐的时候，这件事好像被冲淡了，她听着从学堂里回来的儿子，兴冲冲的讲述着白天的事：“先生要我们说一说未来的理想，张小白说他未来想当教书先生，太没趣了，拍先生马屁呢。”
“那你未来的理想是什么？”男人问，佯装严肃，“说得不好不准吃饭。”
“我……我以后要当侠士。”儿子涨红了脸，一口气说了来，“我要用剑术保护妈妈，让她不受怪物的欺负。我还要浪迹天涯，把那些吃人的怪物消灭掉。”他用上了新学的成语。
男人大笑，给他脑袋敲了一下，“傻瓜，你好好把作业写了，不惹你妈生气，就不错了。”
“哼，”儿子做了个不服气的鬼脸，“你就是怪物。”
“我怎么是怪物了？”
““你欺负妈妈。”
“嘿臭小子，反了你了，看我不教训你。”
“怪物来啦！怪物吃人啦！”
父子俩在一旁打闹着，丝毫没发现女人的手已经停住了，她没在舀菜，也没在吃饭。
当侠士——意味着要离开她吗？
浪迹天涯……是学堂里先生教的邪话吗？
不应该让他出去读书的。
忽然她发现，儿子长高了，这裤子以前要挽起一圈腿的。
上午的那股恶寒又窜到了她身体里，让她想吐。
原来孩子是会长大的，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以前她故意装作不在乎，孩子长大就要离开她了。
心脏开始一阵刺痛。
“如珍，你怎么了？”丈夫问。
“没什么，”她勉强一笑，“明天我去市集上买布，给耀宗做新衣服，他裤子短了。”
“我也去，我也去！”耀宗一听去市集，眼睛瞪大了，他想去市集上看灯笼猜字谜。
“臭小子，你明天不上课了？”
“爸爸，你帮我请个假吧。”
“呵，刚刚还要消灭我，现在有事来求我了是不是？”
“爸爸，你最好了。”
“翻脸无情的小家伙。”男人没了脾气。
这是耀宗逛的最后一个市集，回来的路上，他被妈妈拿着剪子，从头剥到了脚下，然后裹在了花布里，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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