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是。
树:都行。
树:俞嘉树。
树:没有。
虽然是句句有回应,但每个回应都是大写的“话题终结者”。
甘棠把俞嘉树三个字敲在备注上。还是不愿放弃,既然不能出来玩,那线上聊聊天总可以吧,于是他继续发消息。
微疯棠棠:你是什么专业的啊?
微疯棠棠:好奇.jpg
俞嘉树:计算机。
微疯棠棠:是吗?我是学金融的,我记得有好几次去电脑教室上课都能碰到计算机专业的下课,说不定我们之前见过呢!
俞嘉树:也许吧。
微疯棠棠:你是榆江哪里的啊?说不定我们的家也离得比较近哎。
微疯棠棠:期待.jpg
俞嘉树:南区。
微疯棠棠:我在北区,可惜了,有点远。
微疯棠棠:失落.jpg
微疯棠棠:你说为什么我们学校榆江人这么少啊,我把那个老乡群都翻遍了,就找到你这一个榆江的。
微疯棠棠:难过.jpg
俞嘉树:哦。
看着屏幕左下角那个“哦”,甘棠感觉自己脸上滑下来三条黑线。
这人到底会不会聊天啊!要换成别人早就拉黑删除一条龙了吧?
甘棠一时间想摔手机,但眼下除了这人也没谁陪自己解闷了。他叹了口气,算了,不会聊就不会聊吧,当在跟人机聊算了,起码不会真跟人机一样已读乱回。
微疯棠棠:你在干嘛呢?我都快无聊死了。
俞嘉树:处理点事。
哇哦,原来这哥们儿能发超过三个字的消息啊。
甘棠目光在客厅转了一圈,最后聚焦到上午阿姨给做的那盘海棠花小甜饼上。他灵光一闪,把小甜饼拉过来,打开手机相机,咔咔咔连拍几张照片,然后选出最满意的一张,点击发送。
微疯棠棠:给你看这个小甜饼。
微疯棠棠:是海棠花形状的,不仅很好看,还特别特别好吃!
微疯棠棠:你想不想尝尝?我送你一份呀!
俞嘉树:挺漂亮的。
微疯棠棠:是吧是吧!你想不想尝尝?
俞嘉树:不用,谢谢。
屏幕外的甘棠一脸苦涩的笑,某种程度上来讲俞嘉树也是个人才,能从四面八方把天聊死。
他继续打字。
微疯棠棠: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你晚饭打算吃点什么呀?
俞嘉树:不吃。
微疯棠棠:怎么不吃?减肥吗?
俞嘉树:有事。
微疯棠棠:什么事也不能耽误吃饭啊,你这样不好。
俞嘉树:嗯。
微疯棠棠:那你先去忙吧,早点把事情忙完,说不定还有时间吃晚饭。
俞嘉树:嗯。
嗯嗯嗯,除了嗯不会打别的字了吗?
甘棠给他发了个拜拜的表情包,便退出了聊天界面,还忍不住嘟嘟囔囔吐槽:“这人也太没劲了。”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感觉有点饿,顺手捏了块小甜饼放嘴里,酥酥脆脆的,带着股奶香味,立马就把人的食欲给勾出来了。
把剩下半盘小甜饼吃完以后,甘棠给老爸打了个电话,问他晚上还回不回来吃饭。
“不回了,今天大年初五迎财神,跟你几个叔叔出去吃,保你爸的公司今年营收创新高。”
“大过年的把亲儿子一个人丢家里,你看看财神会不会眷顾你。”甘棠嚼着小甜饼说。
“你少乌鸦嘴,”老爸说,“要是今年赚不到钱,你的零花钱也得减半。”
“那还是别,”甘棠一下就老实了,“愿伟大的财神保佑你今年明年后年,年年赚得盆满钵满!”
老爸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至于老爸那年到底有没有营收创新高,甘棠又不过问他公司财务,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他自己倒是变相省下了一笔钱。
“不是吧?这是什么情况?暑假比过年人流量还大?这不科学!机票高铁票都没了,一千公里我可怎么回家啊?”甘棠捧着手机刷新了无数遍,两个软件来回跳,愣是刷新不出一张回家的票。
室友笑道:“实在不行你看看绿皮火车,买张卧铺回去呗。”
家境优渥的小少爷长这么大从来没坐过绿皮火车,无意识就忽略了这个选项,经室友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于是就去看了眼。
“二十个小时!”看到时间的那一刻,甘棠眼睛都睁大了,呵呵笑了两声,“我还是从楼上跳下去变成阿飘飘回去比较快。”
室友说:“正常,你睡一觉看看电影刷刷剧就过去了。实在不行你找找有没有同行的,两个人一块可能好点。”
另一个室友问:“你也可以让家里人来接啊,你不是说你爸有司机吗?”
“我爸妈都想着锻炼我呢,”甘棠往床上一趟,“他们要是知道我这趟飞机高铁都坐不了,只能坐二十小时的绿皮火车,高兴还来不及。”
“没苦硬吃啊?”
“倒也不是,”甘棠翻了个身,“主要我确实被他俩养得有点废了。”
两个室友看了一眼卫生间里甘棠一个人出钱出电费水费装的洗衣机和扫地机器人,以及一堆目前还功能不明的设施,顿时也都明白了。
看来这对他们来说还算不错的住宿条件,对于宿舍这位大少爷,已经是变形计的程度了。
提起同行的人,甘棠只能想到一个,他打开微信,在联系人列表里又找到那个俞嘉树,上一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大年初五刚加上好友那天。
他点开聊天框,接着打字。
微疯棠棠:哈喽俞嘉树同学,你暑假打算怎么回家啊?
这条消息发出去,一直等到晚上才有了回信。俞嘉树说自己要火车回去。
甘棠看到这个回答心中一喜,连忙打字。
微疯棠棠:我这次也坐火车回去,你买的哪一趟?我们一起走吧!
片刻后,俞嘉树发给他一张火车票购票截图,甘棠点开看了半天,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退回聊天界面飞快打字。
微疯棠棠:大哥,二十个小时的路程你坐硬座回去?
微疯棠棠:高铁超过十个小时我都要考虑考虑,这可是硬座哎!
俞嘉树:硬座便宜。
这四个字映入甘棠眼中,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幸运,能够生在阔绰的家庭,娇生惯养长大,花钱可以大手大脚。也许这个俞嘉树,就是恰好不太幸运的那一个。
他犹豫少顷,又给对方发消息。
微疯棠棠:要不你把这个票退掉吧,我来买两个人的,可以买到一起,这样我们回去路上还能解解闷。
微疯棠棠:你把手机号和身份证号都发给我。
俞嘉树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才把这些东西发过来,一起发来的还有硬座的车票钱。
“你不用出钱了,我可以……”
甘棠原本想说他可以把对方的车票包下来,但打字打到一半,迟疑了一下,还是清空了聊天框,把钱收了。
小少爷转头去买了两张韶海到榆江的软卧车票。让他在火车上待二十个小时已经够要命了,不买张最贵的票都感觉对不起自己。
付完款之后他没有给俞嘉树发截图,只发消息说买好了,到时候一起去车站。
放暑假的那天,甘棠早早地收拾好行李,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十几分钟,跑到男宿外面的长廊去等俞嘉树。长廊两边都是绿化丛,这个时节蚊子正多,他穿着条短裤,不大会儿小腿上就被咬了七八个包。
一直没见到俞嘉树的身影,甘棠就掏手机给他发消息。
微疯棠棠:哥们儿你出来了吗?
他一边拍蚊子一边打字,老是按错键,错着错着就烦了,干脆直接弹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几遍,接通了。
“哥们儿你还要多久啊?”甘棠开口就问。
“两分钟。”电话那端声音低沉。
甘棠冷不丁愣了下,俞嘉树的声音好听得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在听筒里响起的那一刻,他的耳朵居然有种麻掉了的错觉。
他原本以为俞嘉树是那种剃着寸头,穿着格子衫束脚裤,可能还戴个眼镜的理工男,但现在光听这个声音,就感觉和他脑补的形象相去甚远。
“那个……”甘棠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快又听到俞嘉树的声音:“我到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见长廊的另一头站着一个背着电脑包的男生。个子很高,模样清峻,没有戴眼镜,发型也不是寸头,更没有穿格子衫。那人气质干净,身形颀长,直勾勾地看着他,除了脸上表情有些木讷,活脱脱就是一个不缺人追的大帅哥。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俞嘉树。
“俞……俞嘉树?”甘棠试探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俞嘉树点点头:“是我。”
那张脸有点过于好看了,甘棠磕磕绊绊地点了下头,不知道为什么,心跳莫名有点快,他低头手忙脚乱地找到自己的行李箱,同手同脚朝那人走过去。
“那我们就,赶紧去车站吧。”
俞嘉树“嗯”了一声,跟在他后面。两人一路走到校门口,谁都没说一句话。甘棠尴尬得有点想逃,他偷偷摸摸地瞟向身旁那人,却感觉对方好像对这种境况毫不在意,从容地站在路边等车。
他忍不住假咳一声缓解气氛,试图找点话题打破这层寂静。
“那个,”甘棠开口说,“我之前好像确实没有见过你,不然你长这么帅,肯定会留下很深的印象的。”
俞嘉树说:“嗯,谢谢。”
甘棠被噎了一下,好像吃了一口风干三天的白馒头。
“你是榆江南区的对吧?”他清了清嗓子,又问,“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说实话我在榆江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去过南区。”
俞嘉树沉默几秒,冷冷地吐出三个字:“不清楚。”
行吧。甘棠把到嘴的话咽下去,扭头看打的车终于过来了,才长舒一口气。
然而尴尬并没有到此结束,两个人坐在后座,俞嘉树直挺挺的像个木头人,甘棠想跟他说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一直看着窗外。沿途风景形形色色,但其实他什么也没看进去,因为小腿上被蚊子咬出的包痒得难受,眼睛盯着外面,手也没闲着,把腿都挠破了皮。
“给。”俞嘉树突然开口。
是在跟他说话吗?甘棠怔了一下,偏头看他,发现俞嘉树递了支止痒软膏过来。
他伸手接下来,礼貌地笑了笑:“谢谢啊。”
这药确实有用,涂上一会儿就不痒了,连带着心情都好了很多。
甘棠发了会儿呆,还是忍不住悄摸地去偷看旁边的人。俞嘉树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好像开车的人是他一样,侧脸曲线镀着一层毛茸茸的光边。
那张脸完全就是艺术品吧,他在心里想。
看着这张脸,还有手里的药膏,他决定原谅俞嘉树之前的一切。
车窗玻璃映出来的自己的脸,还有身旁那人的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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