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枫山,既取此名,山上所种风物,不是枫树就是四季常青的树,一眼望去,十分护眼。
层层树影,白寻卧于青石台上,只觉阴影一重,睁开眼,眼前赫然一张脸。白寻心中一惊,猛地坐起,但因长时间窝成一团,双腿不免麻木,又栽倒在青石台上。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着浅黄服饰,背负一柄长剑,见他这般模样,神色自若,道:“众师弟都在练武场修炼,师弟怎么一个人偷起懒来了。”
白寻站好,行了一礼,歉然道:“见过陆师兄,不小心睡过头,等会便去领罚。”
这位陆师兄,是新入门弟子的教习师兄。为人少年老成,性格平淡,白寻在山门初次一见,以为他是齐文跃的徒弟,后来得知其师父是南华,差点惊掉下巴。
南华性格跳脱,能收一名这样的弟子,真是格外惊悚。白寻脑补一下两人相处的画面,跳脚的师父,冷淡的徒弟,一个要翻天,一个要补天,实在好笑。
陆绎道:“处罚便免了。近来天气闷热,青石台内藏寒凉,两厢抵冲,于身体有隐害,师弟还是多加注意。”
白寻拿起统一分发的佩剑,跟着这位陆师兄朝练武场走去。
白寻道:“不知师兄进入青枫山几年了?”
陆绎道:“四年。”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白寻借着询问江湖传言,打听青枫山近来之事。
自大变之后,青枫山主事之人陡然只剩方寸素、齐文跃两人。
方师伯因为师父一去,整个人泄下气来,精神不济,纵然还管着青枫山,也是勉力支撑。
易秋寒闭关疗伤,退下掌门之位,齐文跃便挑起担子,拉着南华代替师父穆云松的位置,这才将青枫山运转下去。
白寻语带向往:“听闻那位易师兄修为高深,不知何时能见。”
陆绎停步,转身看向白寻,点头道:“师弟想见易师兄?”
白寻哈哈一笑,道:“听闻五年前,风华大会天一派公子恒惜败,易师兄一鸣惊人,自然是想见的。”
陆绎道:“原来如此。”
白寻见陆师兄神色微变,想到各派表面交好,背后不免明争暗斗,他作为青枫山弟子提起公子恒实在不好。
还想说什么补救,就听陆师兄道:“不必丧气,以后有机会见的。”
白寻:“易师兄下山了?”
陆绎:“嗯,回来当晚便下山了,不过新弟子入门,想必过几天就会回来。”
还想再问,陆绎已经转身,道:“走吧。”
练武场上,弟子云集,白寻也加入行列,被几个同门调侃一番,嬉闹一阵,老实修炼。
自他隐藏身份拜入青枫山,已经过了半月。黑衣人既然追着易秋寒,这就是一个线索。
半月里,生活十分规律,吃饭、睡觉、听课、修炼,日子过得极快。白寻抓住机会,勤勤恳恳修炼,他刻意避开熟人,心中一片澄净,修为与日俱增。
只是望着曾经居所,不免生出几分感概。一日,趁着夜色黑沉,摸出寝殿。来到小院之前,远远便看见门前一把大锁,锁得严严实实。
想要翻墙进去,却发现整个院子被施了一层结界,罩得密不透风,白日看不出来,难怪无人靠近。
白寻嘴角抽了抽,当日想着反正迟早跑路,这就是个临时居所。因此,他房中布置寒酸,一眼望到底,不过一堆破铜烂铁。
顶天了能有几本风花雪月,酸腐之诗,还是为了给易秋寒编书,学习这边通用语言买的,狠花了他许多大洋!可惜后来不知所踪。
真真是强盗空手而归,小偷含泪而回,恐怕门前那把大锁都要比房中之物值钱许多。
层层防护,想必院中放了重要之物,武功秘籍?要进去必须先把结界打破,打破结界必然会招来麻烦,只好作罢,打道回府。
左右无事,打算夜游一番,走了一阵,抬头发现还有灯火未熄,心中好奇,仔细一瞧,发现竟不知不觉到了青枫山主殿,远远便瞧见主殿左侧透出来的光晕。
白寻心中生出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挪动脚步,走得近了,隔着窗缝,入眼便看见三面黑色木牌,木牌前的各有三座香炉,炉中积满了香灰,木牌后有三个瓷白罐子,上面似乎贴了什么符纸。
白寻移动身体,想看清楚木牌上的字,这才发现香案前竟然跪着一个人,正是下山的易秋寒,心道糟糕,忙屏气凝神。
过了一会儿,发现易秋寒全无动静,放下心来,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声音听来极为痛苦,虽压得极低,但夜晚寂静,再小的声音都会被放大,侧耳听来,犹在耳畔。
白寻转头便看见地上血色点点,心中一紧,顾不得什么,霍然开窗,翻身进去,手一挥,关上窗户。
易秋寒唇上血迹未干,呼吸紊乱,额头满是汗珠。
白寻掌心聚气,缓缓推向易秋寒背心,蓦地一惊,强忍住收回手的冲动。
无他,易秋寒好似冰块,连带着白寻如同处在冰窖中一样,冰寒刺骨,牙齿轻颤。
分明寒冷,额上却出了许多汗!白寻卷起衣袖,将汗擦掉。
一手源源不断输入灵流,一手扣住易秋寒手腕,翻转过来,三指搭上,给他把脉。
脉象不稳,时快时慢,有时甚至感受不到脉搏的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白寻感受到易秋寒体内灵息逐渐平复,体温恢复,那股寒意正一点点消逝。
再探脉搏,还算平稳,一颗心松懈下来,撤回手掌。没了支撑,易秋寒身体后靠,倚在白寻身侧,陷入了昏睡。
自重逢以来,白寻防止身份暴露,一直竭力保持距离,实在避无可避,也是遮遮掩掩。
此刻两人才算真正的见面,当然,另一个看不见,不过这不碍事。
易秋寒面色苍白,闭眼时,没了那股霜雪之意,柔和许多,虽然这点柔软可以忽略不计。
白寻不由想起两人初见,那是一张了无生趣,麻木至极的脸,仿佛世界一切都不在乎,任何事都不能激起他心中半点波澜。人虽在此,说着话,可魂魄早已离开,一团死气。
当时他想爽文男主总是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人实在差了点。此后几年,他也算使尽浑身解数,总算把他他变得像大多数书里的主角一样。
怎么如今一见,不进反退了?
又想起一事,白寻伸手在易秋寒眼前挥了挥,觉得自己有病,收回手,拉起易秋寒右手袖子,随着他的动作,那截白布终于露出全貌。
白布从手腕一直向上延伸,将整个手臂包裹。
这是什么造型?正要解开一探究竟。
突然,手腕一紧,白寻思绪收束。心道:醒了?
低头一看,易秋寒眉头紧皱,呼吸凌乱,似是在经历极大的痛苦,手腕上再次传来刺骨寒意。
又来?
手被握得很紧,挣脱不开,还有越来越紧的趋势,白寻无语望天,看到没,这就是开小差的后果!
只能保持这个猥琐扭曲的姿势给易秋寒输入灵流,反复几次,终于完全平静下来。
当天空现出鱼肚白的时候,恰逢几个弟子早起练功,几个人有说有笑,快快乐乐地从主殿经过。突然,“砰”的一声,回头一看,刚才还好好的窗子自己开了。
环顾四周,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留下两个在外面守,其余人摸着剑走进去,呼天抢地的喊叫声从里面响起。
外面两人一惊,转身拔剑,抢进门去。
“易师兄昏倒了!快去通知掌门!”
“这有血!师兄吐血了!”
“快来人,将师兄放在我背上。”
一阵无头苍蝇似的慌乱,几人镇定下来,叫人的、背人的、扶人的,甚至还留下几个清理现场的。
白寻不由得给他们点了个赞,只是……以后遇到事,能不能不要这么大惊小怪!!!耳朵都快聋了!!!
呼出一口浊气,动了动麻木的四肢,天知道,他是怎么在听见人声之后,拖着爬着躲起来。
死都不会承认那个在地上蠕动爬行的毛虫男是自己!手动删除这段记忆。
清理完毕,四肢各回各位之后,白寻来到香案前,燃香,跪下磕头,转身离开。
这几日,也许是易秋寒的缘故,青枫山高层人士全都过去关心了,没人揪着白寻迟到早退,偶尔旷课的事情,浑浑噩噩过了几日。
正要寻个午睡的好地方,远远就见一群慌慌张张的弟子,白寻纳闷,几步上前,摸住一个,道:“怎么了?为何如此惊慌。”
被他拉着的弟子一看是为新入门的弟子,本不欲告知,可被白寻目光一扫,莫名冷静下来,道:“前方大殿之上,来了一个魔头,扬言要…要……”
那弟子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白寻猜也猜的到,无非是“踏破青枫山!”“让青枫山血流成河。”之类的陈芝麻烂谷子。
让几个人先去找齐文跃和南华,自己则朝着主殿飞去。
还没落地,就听到一句“再不出来,就让这里血流成河!”
白寻:“口气不小,阁下是谁?”
那人转过头来,白寻脚一歪,险些从空中掉下来。
竞天!?他吃饱了撑的,来这里干嘛!难道是来抓自己的?不用这么勤奋吧?有这个毅力,好好建设魔族不好吗?
白寻想调转方向,先跑为敬。谁知,他刚才一句豪言壮语,把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这一跑,缩头乌龟的帽子铁定是戴上了。当乌龟可以,但缩头乌龟绝对不可以!
掐了自己一把,从空中落下。
原先众人士气委顿,此刻高涨起来,纷纷剑指竞天,道:“魔族妖人,有本事下来一战。”
“就是,快下来!”
白寻扶额,人要有自己的想法,魔也一样,千万别下来!!
竞天坐在最高点,一腿曲起,手靠在上面,支着脑袋,面对众人的讨伐,一点都不放在眼里,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如果忽视他旁边立着的一柄黑气腾腾巨剑。
他手一抬,指向白寻的方向,道:“你就是齐文跃?”
白寻本来就心虚,被他一指,血液都要凝固了,谁知听到这么一句,不禁“啊”了一声。
竞天甩袖:“哼,叫易秋寒出来。”
白寻:“……”
突然想起每次他对系统提要求,系统的回答:【指令错误,请重新输入。】
你叫对了名字,我可能不会帮你,但你叫错了名字,我一定不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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