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这一通闹腾,李嬷嬷和赵妈妈又被董家老爷夫人叫去问话,李嬷嬷两人提前请示过醒来的董云樱,赵妈妈一听老爷问话,扑通跪下掩面哭起来,“二娘半夜被梦魇着了,梦里说胡话直直在喊娘亲,醒来哭了一场,一时太伤心,晕了过去。”
董老爷一听女儿又在想早逝的发妻,本还想斥责几句下人照顾不用心,见跪着的还是亡妻的陪嫁,摆摆手让人起来,说了几句照顾好小姐,好生开导后便上值去了,离开前还让许氏多送点滋补药材和时兴的首饰布料给董云樱。
李嬷嬷和赵妈妈带着许氏从库里挑出来的东西直接回了院子,董云樱看着房间里摆着的这一些东西,让李嬷嬷下去,将赵妈妈叫进了内屋,“妈妈,这世上,也就你和我最亲了,二娘求求你了。”说完直直跪了下去。
赵妈妈忙也跪了下去,扶着自己如珠如宝照顾长大的小小姐,“二娘,别再哭了,再哭夫人在地下也不安生。”
“妈妈,我不要和谢家定亲,我会死的。”董云樱拉着赵妈妈的手,急切地将上一辈子的事儿当做自己昨夜做梦梦到的讲给了她听,还说梦到自家母亲坐在她床旁哭,让她快逃。
赵妈妈听完,脸色苍白整个人也软了几分,颤颤巍巍地将人扶到了床上休息,倒了茶递给董云樱,“小姐,您可是有了什么打算?”
“妈妈,明日春日宴,我要逃。我一个人,做不到,只有求您了。”董云樱说完前世的事儿,整个人都在发颤,连茶水都端不稳,还是赵妈妈接过杯子,喂了自己。
赵妈妈沉默了半晌,直直朝自家小姐跪下,“小姐,您若信得过妈妈,那妈妈就去安排了。夫人过世后,您还小,夫人很多陪嫁产业都由妈妈代您打理,现下也能用的上。”见董云樱点头,赵妈妈行了个礼便起身往外走,离开前嘱咐珠儿就在门外守着,今儿个院子就不接待外人了。
董云樱坐在床上收了心神,起身将昨日压在佛经下赵云娘的身份文书收起来,贴身放好,要逃,也是要有个身份的。然后唤了珠儿进来,让找两个丫鬟去隔间收拾明日去春日宴的行头,要在西山的大佛寺过一夜,官家小姐的东西少不了一点。
趁珠儿带着两个丫鬟收拾行头,董云樱将梳妆柜最下一层打开,里面是她这些年存起来的,点了五张一百两银票叠好塞进了袖口里带了出来,其余散钱又原封不动放了回去。
李嬷嬷见自家二娘有力气准备明日春日宴的事儿,想到什么又让珠儿多准备点碎银子,方便明日赏下人用。董云樱听到喊珠儿多抓点,可别小气了。
准备了身份,准备了钱,一切就等赵妈妈那边了,董云樱吃着晚饭,有些焦急地等着赵妈妈回来。洗漱完,快要睡下时,赵妈妈风风火火从外面回来了,嘴里还嚷嚷着,“天杀的这个李家大郎,竟然敢坑主家的钱逃了,要不是我家二娘心细,看账本发现不对劲,喊我去报官抓人,我都不知道还要被瞒多久。要不是当年我家小姐心善救了他李家大郎,他早就饿死在金陵城外了,我家小姐走了才三年,这刁仆就做出这丧尽天良的事来。”喊得整个董府下人都知晓了,然后回了院子立马让人落锁。
“小姐,事已经安排妥了。”赵妈妈进了屋子,打发珠儿下去帮忙准备些吃食,将安排好的事儿仔细与董云樱说道:“明天夜里我们找机会从大佛寺脱身,李家大郎会将您送出京城,后面的路,就靠小姐你自己走了,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安全。”
董云樱点头,又担忧地看向赵妈妈,“妈妈,我走了,你怎么办?”
赵妈妈慈爱地摸着自家小姐的头发,哽咽道:“妈妈自有打算,李家大郎递给我一千两银票,我等下给您缝到贴身衣物里,明儿个您一定记得穿上。出门在外银钱傍身最是可靠,但也要小心些。”
一切准备妥当,董云樱第一次放松地闭上眼睡了一个整觉。第二日一早,去主屋给父亲请完安,又得了几句训话后,董云樱在赵妈妈和珠儿的搀扶下上了去往西山大佛寺的马车。
珠儿坐在车厢外隔着门帘一路叽叽喳喳和自家小姐说着沿途的摊贩和风景,董云樱则在车厢内和赵妈妈用着敬城的方言低声商讨夜间如何行动,等马车到了西山脚下,也有了结果。董云樱下了车,待珠儿和赵妈妈收拾好行头后便跟着引路的侍从进到了半山腰长公主的别庄。
“待春日宴结束,赵妈妈陪我去大佛寺点个香火吧,前几日才梦见母亲,她一直坐我旁边哭,我总记挂着。”董云樱和赵妈妈说着,赵妈妈应了声是,便找引路的侍从问话,大佛寺几时闭门,如何上去省力些,打听清楚后悄悄塞了粒碎银子给侍从,便回到了董云樱身边。
春日宴这一日,西山的梨花开的真好,长公主的别庄里,三步一景,董云樱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全程郁郁寡欢,偶有和董家交好的上来交谈,也都是赵妈妈出面应付了,一边道歉一边和上来交谈的别府嬷嬷们说起自家小姐刚守孝结束返京,这些日子都没休息好,待春日宴结束要带去大佛寺拜拜求个平安然后给亡母点个长明灯,以求安心。还有好心的忙给推荐去哪个殿点长明灯灵验,去哪个殿解签准,赵妈妈都一一应下,叠声地答谢,送走一波又一波。
这一世的春日宴,董云樱做了旁观客,轻松自在地很,吃饱喝足,然后借着刚刚赵妈妈宣扬出去的由头,提前离席,带着珠儿和赵妈妈往山上大佛寺走。
大佛寺大殿里,董云樱跪着佛祖面前再一次虔诚祈祷:佛祖,前一世我苦修十二载,没得善终,这一世我只求一次,愿佛祖庇佑我能逢凶化吉,万事顺遂。
跪拜完起身,董云樱让赵妈妈和珠儿去添了香火钱又去给亡母点了长明灯,一切就绪,三人便往回走,乌金已坠,路变得不好走。
赵妈妈小心扶着董云樱到路旁凉亭歇脚,指挥着珠儿拿着董家的门牌赶紧去长公主别庄请两个侍从带上灯笼来接人,珠儿听令立马加快脚步下山。等珠儿走远,董云樱立马脱了外衫和鞋子,摘下发饰由赵妈妈随意丢在凉亭外的悬崖边上,外衫和鞋子则丢下了悬崖,将李家大郎提前备好的浆洗地发白的旧衣服换上,又拿布包了头发做普通农妇打扮,赵妈妈还提前备了黑粉将自家小姐的脸和脖子给抹黑了些,“小姐,李家大郎的马车已经在山脚停着了,快走。”
董云樱知道不能磨蹭,朝赵妈妈行了个礼道了句保重后转身就往山下狂奔,奔跑间,风灌进鼻腔,跑久了带着些血腥味,但董云樱没敢停,在岔路口追上了才到别院门口正拿着牌进门找人的珠儿,拐了弯直下西山,坐上了李家大郎的马车。
李家大郎乔装打扮成马夫,熟练架着车往城郊码头赶,“二小姐,我现在送您去城郊码头,那里有您外祖李家的货船半个时辰后便发往益州,赵妈妈昨儿个已连夜托人和船老大打好招呼了,您是代替董家二娘去益州盘点李家姑奶奶生前的嫁妆铺子的,是我坑了主家的钱跑路的几家铺子。您到了益州,顺利的话直接去城东的胭脂铺子,掌柜是赵妈妈外嫁的女儿,对了木牌,她会给您安排后面的事儿。如有变动,切记莫要再去接头,您随机应变,一定得早早离开益州,往西走。西边都是武将的地盘,董家老爷查不了什么。
董云樱听完点头,抱紧了李家大郎给准备好的包袱,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车子到了码头,李家大郎隔着门帘和董云樱讲:“二小姐,我不便带您前去了,您赶紧下车等船吧,船快开了。”扶着董云樱下车,又从袖口里掏出一块木牌递了过去。等董云樱一走,立马驾车离开。
董云樱拿着木牌和船老大说明来意,便被客客气气请上了船,赵妈妈提前让留好了客舱,被褥用品一应齐全。董云樱进了舱,便落了锁,整个人抵在门上一动不动,两只耳朵紧贴着门板,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等船驶离了码头,整个船舱开始飘荡起来,董云樱才稍稍放松了些,在狭窄的客舱里转动了下过于紧张后变得僵硬的手脚,脱了外衫解了包头的布,坐到床铺上吃起了刚上船时船老大的媳妇递来的葱油饼子,用油纸抱着,还热乎着。
西山大佛寺的凉亭边,赵妈妈趴在悬崖边上大喊,“小姐啊,我的小姐啊。”珠儿带着侍从赶到,赵妈妈已经哭叉了气,珠儿忙跑过去扶起赵妈妈。
“赵妈妈,小姐呢,我们二娘呢?”
“珠儿啊,珠儿,该怎么办才好啊。”赵妈妈哭地撕心裂肺,“小姐从这里掉下去了。她为了去捡夫人送她的帕子,一个崴脚,掉下去了。”
珠儿听完,腿一软,也没扶住赵妈妈,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又齐齐哭了起来。侍从见情况不对,忙下山去禀告给长公主,又差人去董家报信。
赵妈妈哭着哭着哭累了,盘算了下时辰,船已经离岸了,等董家派人来,小姐已经离开京都一路往益州去了。这次的货买家催得急,全程不停靠,这个季节又顺风顺水,不用十天,就能到益州。盘算完,赵妈妈本想休息休息,好应对接下来各个官家老爷的审问,一想到年幼丧母孤身一人在敬城老家守孝长大的二娘,想到那董家祖父定下的劳什子亲事,害得自家二娘连连噩梦搅得自家小姐在地下也不得安宁,又悲从中来,放声哭了起来。
等董家老爷从城里赶到西山大佛寺,长公主已经派人请了城郊的防卫军和顺天府派来的捕快一起下到了悬崖下搜了个遍,董老爷问完赵妈妈气急败坏,一脚踹倒了赵妈妈和珠儿,还扬言要将这两个无用的仆人给发卖了。赵妈妈吐着血一口咬定是二娘为了去追被风吹跑了的亡母送的丝巾帕子,没留心脚下摔了下去,她要去救,已经来不及了。珠儿则惊吓过度已经不言不语只是流泪。
到了第二日申时,搜山结束,捕快从崖底捡来了一只鞋面嵌着珍珠的鞋,还有被野兽撕碎了的布料,赵妈妈一见到那鞋子大喊一声我的二娘啊便直直倒地。董老爷沉着脸谢过官差又让管家送些银钱让官差们喝茶,便领着赵妈妈和珠儿还有官差搜来的遗物回城了。
不到三日,董家二娘不慎掉入悬崖,尸骨无存的事儿便在京城传开了,有说董家二娘命薄,有说恶仆伺候不好,一时之间董家成了京城上下茶余饭后的闲谈,又扯出了礼部侍郎董老爷宠爱妾室,苛待嫡女的流言。
死遁了的董云樱,此刻化名成了已投湖死了的赵云娘,坐着李家的商船,一路向着益州进发,赵云娘每日里也不多话,到点便到饭厅打饭,吃完便立刻回舱休息。船老大得了赵妈妈再三交代,不敢造次,每日里叮嘱自家婆娘多照应着,毕竟是李家姑奶奶的女管事是替李家姑奶奶的独苗苗跑腿办事的,可比他们在老爷太太面前得脸多了。过了十日,商船驶入益州码头,董云樱背上包袱,告别船老大,接人的马车已经在码头等了有两日,对了木牌接上人便直奔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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