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呼的吹着,雪花随着窗户的缝隙飘进屋里,落在地上。沈思甜穿着一身满是血污的银色的铠甲跪在灵堂的火盆前,一张一张的往火盆里烧着纸钱。
“小姐,大公子醒了!多亏了摄政王随行带的京都的卢太医在,施针解毒已无大碍,这会喝了汤药,已经睡下了。”
云清知道沈思甜看将军夫人战死沙场,一定的万念俱灰,这才一有大公子病情好转的消息便马上来汇报,希望能给小姐一些希望。
沈思甜往火盆里放纸钱的手一顿,抬头望着云清满是激动的目光,终于是回过神来。
“那就好好的找人看护吧。”
沈思甜不顾铠甲的笨拙,也不顾自己的满身血污,毫无生气的在灵堂前默默的烧着纸钱。
沈思甜不明白,为何老天给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睁眼就回到了战场,她却还是没有救下父母。一旁的地板上朝云剑上是没有擦干的血迹。
云清看沈思甜听不进去任何话,从战场回来便是如此,滴水未进,眼睛已经哭干了红肿着,魂不守舍的在这灵堂里跪着。
“既然这么想死,不如出去多杀几个鞑靼军,还过瘾一些。”
摄政王顾墨白穿了一身黑色狐皮大氅走了进来。身高一米九的顾墨白冷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满身狼藉的沈思甜。
“王爷好能耐,这口才若是用在战场上,怕是能以一敌百,我父亲母亲也不用战死沙场了。”
沈思甜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这样默默的烧着纸钱。
“王爷莫怪,我家小姐也是刚刚失去双亲,悲伤至极,您别与她一般见识。”
云清看沈思甜见到顾墨白连眼睛都不抬,行礼也没有,还出言讥讽摄政王,生怕顾墨白一怒之下再给沈思甜安个大不敬的罪名。
顾墨白看着跪在地上的沈思甜,终于在这一刻把十四岁与她连接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活人要替死去的人好好活着。”
顾墨白轻轻蹲下,拿起纸钱也往火盆里放了起来。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可以这么轻描淡写的说放下就放下?说向前看就向前看,我是向前看了,我向前看了太久了,我就想看当下,我就想要现在,我要一家团圆,我要此刻我就过的好!我……”
沈思甜上一辈子听了太多次这种宽慰她的话,不管是季陌云还是家里的亲人亦或者父亲的老友,每一次自己伤心难过失去一切时,人们总是围上来说一句宽慰便好。沈思甜积压在心里的愤懑委屈在这一刻,因为顾墨白而全部打开。她把纸钱扔到顾墨白身上,纸钱散落一地。沈思甜歇斯底里的喊叫着,仿佛要把两世受到的所有苦难都发泄出来,泪水混着鼻涕凌乱的头发沈思甜看起来就像一个发疯的泼妇,却在下一秒被顾墨白点了昏睡穴晕了过去。
顾墨白稳稳的接住沈思甜,缓慢的抱起她,沈思甜比他想象的要轻很多。
“你家小姐悲伤过度还是先睡一觉的好,她房间何处?”
顾墨白淡淡开口,仿佛此刻抱着的是一个小动物一般。
“额……多谢王爷,小姐房间在西侧间,奴婢这就给您带路。”云清在看到小姐面如死灰到极尽疯癫后被顾墨白一招制服抱在怀里,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乖乖的低头领路,生怕多说一句,顾墨白就把小姐拉出去砍了。
“一会我让卢院判来给她看看,处理伤口再开些安眠的药。”顾墨白看着床塌上小小的沈思甜,哪怕昏睡过去,眼角的泪痕和脏污的脸上,映衬着她有多少的委屈和难过。
“多谢王爷,王爷宽宏大量,日后沈家定是记得王爷的好。”云清看平日里传闻里严苛跋扈的摄政王今日居然如此冷静平和,自己除了千恩万谢不知道还能怎么表达感激之情。
顾墨白走出房间,看着因为抱了沈思甜而沾了她铠甲上血迹的手,用帕子轻轻擦去,又把帕子凑到鼻尖闻了闻。
沈思甜再次醒来,已经是两日之后了,云清和云织两姐妹不分昼夜的在床塌便照顾着,这会云清去熬药,云织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沈思甜嗓子干哑说不出话,她也没有力气动弹,只能望着床顶的紫色幔帐发呆。
紫色是沈思甜从小最喜欢的颜色,所以父亲母亲虽说远在边关,但是自己的屋舍里什么都一应俱全,全是紫色的。
这幔帐身上盖的被子都是母亲亲自挑选的布料找京中的师傅细心裁剪制作再送到边关的。若是父亲母亲不死,自己今年便可以随他们一起回京过年。她也可以像别的闺阁小姐一样,有父母疼爱的长大。
“小姐,你醒啦!我这就让人去请卢院判,您稍等。”云织看到睁着眼睛醒来的沈思甜开心不已,赶忙让门口的丫鬟去请大夫,自己又倒了茶水一点点的给沈思甜喂了起来。
沈思甜看着上一世为了保护自己腹中胎儿而被季陌云打死的云织就这样鲜活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满是对自己的关心。心里觉得很是温暖。
卢院判急匆匆赶来,云清也端着药跑了回来,哥哥沈朝也拄着拐棍来看自己,一屋子人都快挤不下了,沈思甜不禁觉得好笑。
“沈大小姐,脉象平和,看起来并无大碍了,日后多加调理好好修养,过几日便可无事了。”卢院判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满意点头。
“甜儿,你觉得如何?”
沈朝一蹦一蹦的挤到最前面,云织赶忙扶着大少爷坐下。
“我觉得好多了,哥哥放心。”
沈思甜因为喝了水,嗓子终于好了点,轻轻的说了一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你多休息,你别担心,哥哥我也好些了,卢院判医术高超,咱们兄妹两个大难不死,以后肯定能有一番成就。”
沈朝虽然浑身都是伤口朝着纱布,却还是说的眉飞色舞好像刚刚失去父母死里逃生的并不是他。
“好,我们必有一番成就。”沈思甜感觉自己所有的眼泪都已经流干了,看着上一世惨死的哥哥这一世活奔乱跳的在自己眼前,就觉得一切还有希望,很多事情还有可以改变的余地。
“顾王爷呢?”
等大家都散去了,云清扶着沈思甜坐起来,把药端来给她喝,沈思甜却想来自己晕倒前好像和顾墨白撒泼来着,这会却不见他的踪影。
“您还敢提王爷?!”云清一脸的心有余悸和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王爷带的黑旗军在小姐您睡着的这两日血洗鞑靼边境部落,抓了鞑靼敌军杀了将军的那个耶律齐寒,割了他的脑袋挂在咱们城门口,正示众的呢。”云织一边拧了帕子给沈思甜擦拭,一边把这两天的战况说了个清楚。
“我看,这王爷是把小姐这里受的气全部撒到鞑靼军的头上了,不仅斩杀了耶律齐的人头替将军和夫人报仇,还血洗了周围几个部族,怕是再过个七八年,这漠北边境也无人敢造次了。”
云清接过沈思甜喝完的药碗,说起顾墨白真是满脸的骄傲和崇拜。
“耶律齐的人头在城门?黑旗军到了?”沈思甜无法置信,想起上一世自己最终也只是听说,从未真正见过这个神秘的军队,没想到今日顾墨白居然出手了。
“嗯嗯,就在咱们营旁边安营扎寨了。这两天城里百姓别提多开心了,有王爷和黑旗军在,这日子又安稳了。”
蕊柱端着午饭走了进来,边走边说。蕊柱是沈思甜母亲去年在边关集市上救下来的小女孩。她金发碧眼却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
“吃了饭,我们去城楼看看。”
沈思甜被云清扶着走下床坐在了椅子上。
沈思甜回想着这个上一世没有太多映像的摄政王,顾墨白。当年自己专心辅佐季陌云登上帝位,只依稀记得这位顾王爷一心沉醉山水游玩之间,凡尘俗世是一概不管的。但是他早些年平定滇南边境的战事也是雷霆手段,素有冷面将军的称号。他手下的黑旗军便是自己一手组建出来的,是先帝特地批准他可以独自调配拥有的一支军队。这也是后来季陌云当上了皇帝却还忌惮着,一直勤勤恳恳当好皇帝的另一种鞭策。
饭后云清给沈思甜梳洗,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插了一个羊脂玉团花纹的簪子,云织拿来一身珍珠白锦棉袍,外披一件雪狐裘裳。
“小姐外头雪大,这貂绒的帽子您带着,这汤婆子您拿着。”几个丫鬟看劝不动沈思甜别出门,便把所有能保暖的装备全给沈思甜安排上了。
一顿折腾下来,沈思甜看看镜中的自己如同一个毛茸茸的福娃娃,但是沈思甜没有像上一世一样厌恶的将这一切取掉,而是欣然接受这份来自大家给自己的关爱。
云清打开了伞随着小姐走出了门。城中大雪漫天飞舞,百姓大多是回家取暖,街道上并没有几个人。沈思甜走在这皑皑白雪的街道上,北风吹过雪花砸在脸上,让沈思甜却无比的兴奋,这天,这雪,这漠北的一切上一世曾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今日却又能重新感受到了。
沈思甜深吸了几口气,坚持走到了城门口,看到城门楼上赫然悬挂的便是耶律齐的人头,不禁感慨,前世今生,自己都未曾真的为父母报了仇,今日却是一个陌生人轻而易举的就做了此事,心中不免嘲笑自己前世的无能。
“原来喜欢看人头呀。”
顾墨白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此处,他还是一身黑色大氅就站在沈思甜的身后。
沈思甜很意外他的出现,虽有些害怕他怪罪自己那一日的行径疯癫不知礼数,但是看了看城门上的人头,又回头看了看一脸严肃的顾墨白,终于还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今日王爷帮小女子报得家仇,无以为报,日后愿为王爷出生入死,有求必应。”
沈思甜郑重其事的跪倒在雪地上,行了大礼。
“沈将军家国天下胸怀大义,本王敬仰,这本也是为了我朝百姓,与你何干。”
顾墨白看着十四岁的沈思甜小小圆圆的一团却跪的规规矩矩,满脸的认真诚恳与那一日的撒泼疯癫判若两人,到嘴边的讥讽之词也收了回去,凉凉的说了一句便转身就走。
“明日启程,回京都,还望沈家小姐公子早做准备。”跟在顾墨白身后的侍卫王彪赶忙上前叮嘱一声便随着顾墨白离开了。
沈思甜看着走在雪地里只留下背影的顾墨白,心中安定,原来这位是个面冷心热的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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