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点点头,接过堂叔递来的抹布,开始擦货架上的灰。灰太厚,擦了没几下,抹布就黑了,他换了盆水,继续擦。堂叔则去后院修井,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在这安静的铺子里显得格外热闹。阳光透过破了洞的窗户纸照进来,落在他擦干净的货架上,泛着淡淡的光,像是给这破败的地方添了点生气。
擦到第三个货架时,陈曦的手指被货架上的木刺扎破了,鲜血瞬间渗了出来。他没在意,只是随便擦了擦,继续擦灰。堂叔回来拿工具时看见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堂叔去年夏天晒干的艾草叶,说能止血消炎。他把艾草叶嚼碎,小心翼翼地敷在陈曦的伤口上,又用布条仔细包扎好,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他。
“小心点,别感染了。” 堂叔的手很粗糙,却很温柔,“你先歇会儿,我去买几张窗户纸和新的井绳,顺便买斤红豆回来,咱们晚上煮红豆沙吃。”
陈曦看着堂叔的背影,心里暖暖的。前世他怎么就没发现,堂叔的爱,从来都不是挂在嘴边的,而是藏在这些细微的举动里:是牢里那包冒着雪送来的桂花糖糕,是现在这敷在伤口上的艾草叶,是守了这么久却从未想过占为己有的破铺子。
堂叔走后,陈曦坐在门槛上,看着路边来往的行人。偶尔有几个路过的街坊,看见他坐在这破铺子门口,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打量。
“这不是陈家的小少爷吗?怎么在这破铺子里?” 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停下来,声音里满是好奇。他以前常去陈家的绸缎铺送货,见过陈曦穿着绫罗绸缎的模样,如今见他穿着半旧的青布长衫,坐在这破铺子门口,难免觉得新奇。
旁边一个洗衣服的大娘接话:“听说他放着五十两银子不要,选了这破铺子,怕是真糊涂了。以前多风光啊,跟着朱家公子出入,现在倒好,成了个小掌柜。”
货郎笑了,摇了摇头:“可不是嘛,这孩子以前看着挺机灵的,怎么现在犯了傻?这城北的铺子,连问价的人都没有,他守着能有什么用?万一哪天撞见竟陵王的仪仗,没及时避让,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些话一字一句,都传到了陈曦的耳朵里。他没有像前世那样恼羞成怒,只是低下头,继续擦手里的铜勺。这把勺子是堂叔从柜台底下找出来的旧勺,锈迹斑斑,他要把它磨亮,以后用来盛糖水。他知道,这些人的嘲讽都是出于无知或势利,可比起前世的弥天大错,这点嘲讽又算得了什么?
傍晚的时候,堂叔回来了,手里提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窗户纸、新井绳,还有一斤红豆和半斤冰糖。“快天黑了,先把窗户纸糊上,免得晚上进风。” 堂叔说着,就拿起窗户纸和浆糊,开始糊窗户。陈曦则帮着洗红豆,红豆颗颗饱满,泡在水里,慢慢涨大,泛着淡淡的红色。
两人忙忙碌碌到天黑,灶膛里的火终于生了起来,橘红色的火苗映着彼此的脸,暖融融的。红豆沙煮好时,香气飘满了整个铺子,连路过的邻居都忍不住探头问:“这是煮的什么?这么香?”
陈曦盛了一碗,递给堂叔,堂叔尝了一口,眼睛亮了:“甜,真甜,比以前你娘煮的还甜。” 陈曦也尝了一口,温热的红豆沙滑进喉咙,带着冰糖的清甜和红豆的软糯,心里的那些委屈和难过,好像都被这甜味冲淡了。
第二天一早,陈曦和堂叔就开始收拾铺子。他们换了新的窗户纸,刷了门板,把货架擦得干干净净,还在门口摆了两张旧木桌,桌面有点不平,堂叔找了块木板垫在下面,就稳当了。路过的街坊看到铺子的变化,都忍不住驻足,有人问:“这铺子要开了?”
陈曦笑着点头:“过几天就试营业,到时候请大家来尝糖水。”
有人笑着应下来:“好啊,到时候一定来捧场。” 也有人还是带着嘲讽,小声嘀咕:“尝了又怎么样?还能指望这破铺子火起来?” 陈曦没在意,只是继续收拾。他知道,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转眼到了朱念钧婚宴的日子。柳氏一早就在门口喊:“陈曦,你不去给念钧道喜吗?好歹你们也是青梅竹马,不去显得多生分。” 陈曦正在煮红豆沙,闻言只是淡淡道:“不去了,铺子里忙。”
柳氏撇了撇嘴,没再劝,转身坐着朱家派来的马车去了婚宴。她心里盘算着,等陈曦守不下去了,还得回来求她,到时候再好好教训他一顿。
快到中午时,堂叔看着外面热闹的动静,犹豫了一下,说:“还是去看看吧,毕竟是你以前的朋友,不去道声喜,怕是会被人说闲话。咱们去了就走,不凑热闹。” 陈曦想了想,点了点头。他不是想去见朱念钧,只是想彻底了断前世的执念,让自己更踏实。
他换了件洗得干净的青布长衫,跟着堂叔往朱家的方向走。朱家的宅院外张灯结彩,红绸子从门楼上垂到地上,吹鼓手在门口吹着喜庆的曲子,来往的宾客都是穿着绫罗绸缎的有钱人,一个个红光满面,与他们身上的青布衣衫格格不入。
“哟,这不是陈曦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以前跟他们一起长大的玩伴张强。他穿着件宝蓝色的长衫,手里端着杯酒,身后跟着几个朱家的旁系子弟,眼神里满是戏谑,“你怎么来了?没再闹着要嫁给念钧?还是说,想通了,来求念钧给你个差事?”
周围的人立刻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就是上次大闹婚宴的那个?看着倒比以前安分了。”
“可不是嘛,听说他选了城北那破铺子,怕是走投无路了,想来求朱家帮忙。”
“你看他穿的什么?青布长衫,跟个下人似的,也敢来朱家的婚宴?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张强更是得意,故意提高声音,让周围的人都听见:“陈曦,你要是真想求念钧,就好好说说,说不定念钧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还能给你在朱家的粮铺找个活计,总比你在城北守着破铺子强。不过你可得小心点,城北那地方,可是常有竟陵王的人经过,万一哪天冲撞了,可不是念钧能保得住你的。”
这话像是故意戳陈曦的痛处,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陈曦的手指攥得发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前世被架出婚宴的屈辱感又涌了上来。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火气。这一世,他不会再冲动,不能再跟朱家扯上关系,更不能再和竟陵王沾染半点关系。
他看着张强,语气平静:“我只是来给朱公子道喜的,没有别的意思。铺子里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说完,他对着朱家宅院的方向拱了拱手,声音清晰:“祝朱公子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不等张强再说话,他就拉着堂叔,转身离开了。身后的议论声还在继续,有人说他识趣,有人说他是怕了,可陈曦却觉得无比轻松。他终于放下了前世的执念,也终于明白,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再怎么强求,也只会让自己受伤;那些惹不起的人和事,再怎么好奇或不甘,也该远远躲开。
回到铺子时,锅里的红豆沙还温着。陈曦盛了两碗,一碗给堂叔,一碗自己喝。温热的红豆沙滑进喉咙,甜味在舌尖散开,他看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铺子,看着堂叔慈祥的笑脸,心里突然无比安定。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边的灯笼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映在铺子里,温暖而宁静。陈曦知道,前世的荒唐已经过去,这一世,他只想守着这间糖水铺,陪着堂叔,每天煮一锅清甜的糖水,等街坊邻居来光顾。至于那些嘲讽、那些是非、那些像竟陵王萧子良一样惹不起的权贵,他都不想再沾。
安稳、踏实的小日子,就已经是他这辈子最想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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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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