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坊待客的茶室里,梅韶容坐在窗前烹茶,苏管事在一旁盘算着锦绣坊的单子。
“史侯夫人看来是指望不上了。过几天我还会去王家一趟,到时候你也跟着。”
“明儿户部尚书的夫人约了姐妹说是要来绣坊逛一逛。虽说名头不比那些簪缨世族家响亮,可他们不光管着行商之事,户籍这些也归他们。”
“仔细算来,你这事闹上京来,就绕不开他们。”
梅韶容递了杯沏好的茶过去,苏管事接过喝了一大口,继续说道:
“要是能治那些人一个觊觎家财,谋财害命之类的罪才好。只是咱们太难插手。”
“姐姐费心了。”梅韶容叹了一口气:“我那些叔伯面上像是服了,暗地了仍派人过来闹事。闹得凶了我还能请衙役过来镇一镇,但小打小闹的我又不能时时请,把衙役当成我梅家的护院。”
“也是,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这事若抓不住他们把柄,当真是求告无门了。”
苏管事继续问道:“那你如今怎么打算?”
“广州府那边我安排好了,完成积压单子后,先不接了,做些当地的小买卖。等把这事处理好了再谈。”
“这……你若是停得久了,好容易积攒的买家若是找他人。你之后可就费劲了。”
“这点姐姐放心,如今梅家多做的海外生意,一单生意间隔一两年也是常事;大庆这边主要是和姐姐这边,还有姑苏、和西北两处,主要是买个新奇。这些生意他们一时半会也动不了。”
苏管事听了点点头,放下心来。
“过几日梅伯也要赶回广州了,我怕那边管事应付不了他们的阴招。至于我仍旧留在京里,还得多仰仗姐姐助我找件‘虎皮’披上。”
“只要你这事能解决就好。”
两人盘算起怎么找件‘虎皮’吓住梅家那些贪婪族人来。
广州府,梅家绣坊里。
十几个绣娘围着摆在中间的绣屏细细端详。
“真好看,这绣的和真人一样。”
“是呀是呀,这脸上的妆真漂亮,看着像真人一样。”
“大胡子说,这个叫光影,是他们那边独有的画法。”
站在最前排的绣娘得意地向其他人炫耀着自己听来的名词:“这人脸啊本来就有凸有凹的,全用一个色不就平了,要根据什么……”
说到一半这个小绣娘卡了壳。
“根据光的方向表现出人脸上的明暗,这样就真了。”
从绣坊外走进来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女人接过话,身后跟着一位胡子很茂密的金发碧眼的番邦人。
“卢娘子好。罗先生好。”绣娘们齐齐转过身来。
之前将光影的小姑娘开心地凑过来挽起卢娘子的胳膊,将她拉倒绣屏面前,指着绣品人物脸颊处问道:
“卢娘子快给我们讲讲这里的色彩是怎么绣的?我们配了好久的线,针法也仿了你的,就是出不来这种效果。”
“这里多亏了罗先生给我讲他们那些光影配色的知识,也是罗先生送过来的图本就好,我才能绣得出。”说着卢娘子向着长在旁边的大胡子商人轻施一礼。
这位番邦人名为罗尔夫,是游走在佛郎机和大庆的倒卖商人,这次过来是来取之前在梅家绣坊下的订单。佛郎机那边有位公爵夫人很喜欢东方的绣品,托罗尔夫带了自己的肖像画过来这边下单,想要一幅刺绣的自画像。
“卢管事很会学,我少少说些卢管事就会了。”罗尔夫竖起大拇指,夸赞起卢娘子。
有些蹩脚的口音逗得几位绣娘都笑起来,之前的小绣娘学着罗尔夫的手势也竖起大拇指:
“大胡子,你的大庆话进步很快。”
绣房里大家正说说笑笑,突然有个伙计喊着“卢管事,出事了”的话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了,有绣娘急忙倒了杯水,递过去。卢娘子也安抚几句,叫他慢慢说。
伙计喝了口水,又把气喘匀,才说:“卢管事快回铺子里看看,你家老太太领着哥儿坐在门口哭呢。”
卢娘子听见老太太几个字眼,先前的笑意消失无踪,脸色冰冷,身子轻微摆了摆。
“卢娘子?”旁边的小绣娘担心地叫了一声。
“阿巧你先给罗先生介绍,若有什么不合适的都记下来,待我回来处理。”卢娘子深吸一口气,镇定地吩咐道。
小绣娘阿巧轻声答应,送卢娘子出去又安慰她,叫她只管放心去处理家事。
等卢管事走了,罗尔夫好奇地向几位绣娘问起卢娘子家的事。
有位绣娘凑过来卖好:“本来卢娘子的家事我们不该说的,只是罗先生你不同。你帮了我们许多。”
说完盯着罗尔夫的眼睛。
可惜罗尔夫并没有听懂里面的弯弯绕,直说些这是交易的一部分,不必谢他的话。
这位绣娘嘴角抽搐两下,但话说到此处,若是转身不理难免得罪了大主顾,只好草草解释两句:
“闹事的是卢娘子的婆婆,领着她儿子过来的。估摸着这回还是来要家用的。”
另一位绣娘凑过来说:“也是奇怪,平时那婆子只在咱们这绣坊后门接了钱就走。今天怎么就跑去铺子那边闹事了?”
“活都干完了吗?”阿巧进门就看到一群人叽叽喳喳说着闲话,忍不住呵斥一声。
绣娘们诺诺应了一声,赶忙回自己工位上了。只有那个先起头的的绣娘有些不服,又被同伴挡住了。
阿巧带着罗尔夫细细观赏眼前这幅肖像绣品:绣布上早勾好底图,人物的脸部,露出的膀子等处早已绣好,上身的衣服连同珍贵的珠宝首饰也都绣了出来。公爵夫人衣服上的纹路,珠宝的光泽在绣品上一一展现。只是这幅绣品还没有完工,公爵夫人繁复的的大裙摆以及手里抱着的猫都还没有绣。
“卢管事起绣的时候说人物的肤色最难绣,所以先绣这些让你看看,若是能成再绣剩下的也行。”
罗尔夫认真端详完眼前的半成品,不住赞叹。阿巧也松了一口气,又带着罗尔夫去了后面的库房看货。管库房的伙计见罗尔夫过来,叫了几个人去搬样品过来,自己陪着两人攀谈起来。
离广州府码头不远地方,有一条窄巷,因为这巷子里住的基本都是梅家族人,当地人也叫它‘梅家巷子’。
“爹,您说咱们的法子能行吗?”
巷子靠外有个三进宅子,堂屋里有个微胖的青年人,他正俯身向坐在正上方太师椅上悠哉喝茶的中年男人请教道。
“你急什么?那黄毛丫头带着梅伯走了,剩下那几个管事有能担住事的吗?”
说着,坐在上首的这位是梅家绣坊已故的梅老爷的远方堂弟,但也是如今梅家里除去本家外势头最大的了。
“担不住。”年轻的梅大少摇摇头答道:“可是爹,这和我们找卢娘子麻烦有什么关系?”
梅老爷顿了顿,把手里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
“管事的顶事了,你觉得咱们还能把卢娘子带走吗?梅家绣坊现在能完成洋人单子的可就那一个。”
梅老爷恨铁不成钢的给自己的傻儿子解释道。
“爹我明白了,我这就守着去,保准让卢娘子安安分分的被带走。”说着梅大少就要走,结果被他爹一把薅住。
“回来,你去了有什么用,自然有人盯着。你先把前几日让你盘的账拿出来给我看看。”
梅大少见不能溜去看热闹顿时有些萎靡,垂头丧气地回屋取账本去了。
此时梅家的成衣铺子前,那位老太还在继续哭号着,只是怀里抱着的小孙子像是厌烦了,打了个哈欠挣扎着要从他祖母怀里出来。
“阮婆子这是怎么了?跑到大街上哭什么?”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娘围观了一会实在没看懂,就去找附近面摊老板打听。
面摊老板指了指案板上的面团,没搭话。
“怎么不抠死你?!我找别人问去。”大娘转身欲走,然后听到面摊老板说:
“我在阮婆子来之前可就在这儿了,来龙去脉有谁比我清楚。”
大娘愤愤转身,掏出三枚铜钱:“要你这最便宜的。”
“客官您请坐,阳春面一碗~,稍后就上。”面摊老板拿起搭在肩上的抹布轻扫下桌椅,又两步走到案板前:“好嘞,阳春面一碗~这就做。”
大娘嘴里嘟囔着,就一个人还真当自己开酒楼不成。又催老板快些讲。
“阮婆子今天过来是想给卢娘子辞工。”
这老板开口第一句话就震住了大娘,也引来周围好几个竖着耳朵的‘蹭听客’。
“这阮婆子疯了不成,她家可都是靠卢娘子撑着?”有位大爷惊呼出声。立刻惹来大娘的警觉。
“去去去,我花了钱听的,你们一个个不吃面围着人家的摊子,小老板还做不做生意了?”
众人嘘了一声,又见面摊老板耸耸肩,不往下讲。立马就有几个不差钱的掏钱点了面。
老板乐呵呵地收下钱,也不管外面还有几个蹭听的,边扯着面边直接抑扬顿挫地讲起来。
绘画和刺绣相关欢迎指正,本人只有通识课上一星半点的知识还忘得差不多了
前几天有考试,然后因为两三天没写卡文了,十分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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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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