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车队停下歇息。
商队各司其职,夫人自然是什么都不用干,宋楹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在附近来回走动,突然被刃五找上。
“夫人,有一对母女想跟我们商队同行,您看要答应吗?”
在野外,流寇匪徒欺软怕硬。
落单的行人为了保证安全,会拿着银子寻找同路的商队,搭伙同行。
他们一队都是年轻精壮,自然招眼。
宋楹背着手活动腿脚,心不在焉地道:“这种事找你东家决定就好了。”
刃卫对她客气,但她并非早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不可能贸然插手他们事务。
她甚至有一瞬怀疑这是静亲王针对她的试探。
试探她到底会不会在这一路老实听话。
但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刃五抓抓脑袋,苦恼道:“东家说这俩人都是女子,他不方便出面,让我找您处理。”
宋楹无言地转头寻找江玄聿。
江玄聿就在旁边不远,感觉到她的视线,主动招手:“夫人有事?”
他似乎对新身份乐在其中。
宋楹放弃了,收回目光:“……那对母女在哪儿?”
刃五带着她来到车队末尾。
此处停着一辆油布马车。
车旁除了年迈的车夫之外,还站着两个穿绸衣的女人,看打扮像是一对母女。
年长妇人看见宋楹,迎上前来:“您就是这车队的东家?我们母女要去平仙城投奔亲戚,路途遥远,可否同行?”
“你们是母女俩?”宋楹问。
“对呀!咱家是做酒楼生意的,清清白白!”
宋楹没说话,打量着她身后的年轻女人。
那女子身段纤细高挑,头戴幕篱遮掩面容,怀里抱着个靛蓝布包,看形状似乎是琵琶一类的乐器。
看得她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见宋楹不说话,妇人补充道:“我们愿意掏银子的!衣食住行都不用管,您让我们跟着就成!”
“您也看见了,我这女儿年方二八如花似玉,还没许人呢!若是路上被歹人看上,我可怎么活哟——”
宋楹收回目光。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若是这对母女真有什么问题,刃卫肯定直接就拒了,根本不会来找她。
“好,你们愿意跟着就跟着吧,银子就不必了,别给我家兄弟添麻烦就成。”
“哎,哎!”
宋楹在妇人千恩万谢中转身离开。
“小五。”她低声道,“你觉不觉得,那年轻姑娘有些不对劲?”
虽说穿的是绸衣,还戴着大户人家小姐才会用上的幕篱,但她总觉得怪怪的,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刃五嘿嘿两声:“夫人看出来啦?那对母女身边不带下人,又坐油布马车,显然不是什么夫人小姐。”
他压低声音:“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坊间的‘妈妈’带着‘女儿’出行。”
宋楹听懂了。
她低声提醒:“让商队的兄弟们规矩些。”
刃五大惊失色,生怕她误会什么,赶紧解释:“主——东家规矩一向重,我们绝不会在任务途中懈怠!”
“那就好。”
说话间,二人也回到了队伍前头。
其余人正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江玄聿站在马车旁笑眯眯地问:“安排妥当了?”
宋楹看他一眼,没说话。
这人十有**就是知道那对母女的身份,才推她去解决的。
刃五左右看看,不得不开口:“夫人出马,自是妥当。”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感叹完,江玄聿伸出手,“上车吧,最好能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下一个城镇,好好让兄弟们休息一夜。”
商队再次启程。
只是队伍的末尾多了一架不起眼的油布马车。
“妈妈——”
抱着琵琶的女子掀起幕篱,露出一张娇艳的脸。
“不是说,下个镇上就有人来接了吗?何必非要搭上这支商队?”
“你懂什么!”鸨母看着前面运货马车,和两旁骑马男子的高大背影,低声道,“这支队伍自称是商队,但一水儿的青壮男子,运货马车却只有这么几架……”
“那怎么了?青儿不明白。”
女子摸了摸琵琶,颇有些心不在焉。
“这代表他们手里的货价值极高!”
鸨母恨铁不成钢。
“青儿啊,别整日里盯着那些当官儿的!大商贾手里的金银是你想不到的多!”
青儿想起刚刚见过的商队夫人,蹙眉道:“可是这家的东家已经成亲,夫人还那么漂亮,我恐怕……”
鸨母轻蔑一笑:“别太高看男人了,要是他们真能把持住,咱们还靠什么挣钱?”
青儿困惑地撅了撅嘴巴。
这娇憨情态让鸨母不由一笑,招手示意她凑近:“妈妈今日再教你一招,你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妨先这般……”
……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
才第一天,宋楹便已经感觉到了局促。
原因无他——这马车实在是太小了。
坐车时间久了,腰酸背痛。
偏偏静亲王近在咫尺。
她想不顾仪态,换个舒服点的姿势都不行。
不知道多少次调整姿势后,对面的江玄聿出声:“夫人这是怎么了?坐得不舒服吗?”
宋楹深深吸了口气。
好想躺下……
但现在天还没黑,旁边还有人,未免有失礼数。
更何况江玄聿贵为亲王,皇家规矩刻在骨子里,肯定看不得她这么做。
于是话到嘴边,脱口成了:“我想骑马。”
起码比坐在车里舒服。
江玄聿眉头微挑:“你会骑马?”
宋楹轮回了这么多世,自然早就学会了。
她刚想答应,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只有武将家的大小姐才有可能从小学骑马。
在静亲王看来,她以前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跟京城所有的大小姐一样,出门只会坐马车或轿子。
什么时候学的骑马?
宋楹并不知道自己在静亲王面前早已破绽百出,早就不差这一点了。
她沉默的时间太长,让江玄聿误会:“哦——我明白了,夫人是想让我带你骑?”
宋楹对上他揶揄的目光,动了动唇,刚想不甘示弱地反击,冷不丁想起双人同骑的姿势。
“……不必了。”
江玄聿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笑得了然。
宋楹憋闷地低下头。
从没想过坐马车也是一种酷刑。
就算不能骑马,能中途下去走走也好。
可是今天他们要赶在天黑前抵达下一个城镇,没时间慢下来陪她溜达。
靠在车窗旁的江玄聿不紧不慢地翻过一页纸,盯着手里的书道:“累的话就躺下歇会儿吧。”
嗯?
宋楹微微睁大双眼,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仪态。
有这么明显吗?
“没有我的命令,刃一不会进来,放心。”
见她还在踌躇,江玄聿索性放下书,作势要推门出去:“看来夫人介意的是我?”
“等等!”
宋楹再怎么也不敢说要把静亲王赶出去,连忙抓住他的手臂。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玄聿噙着笑意坐回去:“那你躺下。”
宋楹纠结片刻,将身旁的靠垫调整一番,倚靠上去。
身体一放松,她舒服得险些喟叹出声。
旁边的人影已经不在顾虑之中了,她只后悔怎么不早点躺下,那些无谓的坚持根本毫无意义。
一张俊美的面容出现在上方。
江玄聿垂眸俯视她:“所以,你刚刚到底在纠结什么?本王还能虐待你不成?”
可恶,他果然早就看出来了!
宋楹倚靠在软垫上,挤出笑容:“是,我想多了,王爷见笑。”
……
“夫人醒醒,我们到了。”
宋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天色不知何时已经黑了。
江玄聿一手支额,正含笑看着她。
宋楹一个激灵坐起身:“……我睡着了?”
竟然在静亲王面前睡着,这已经不能简单用“失礼”二字来形容了。
“放心,除了我之外没人知晓,不过客栈就在前面,若是你再不下去,恐怕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江玄聿说着,像真正的夫君一样,分外自然地伸出手给她理了理睡乱的发丝。
宋楹进门时,商队其他人正在客栈大堂点菜。
那对跟着他们的母女也在。
刃一捧着两把钥匙迎上来:“这是开好的上房,东家、夫人,给。”
宋楹刚准备接过,旁边突然传来一道轻柔女声:“哎呀,二位不是夫妻吗?怎么分住两间房?”
原本喧闹的大堂静了静。
四周的刃卫有意无意地注意着这边,只是碍于主子没有下令,只能按兵不动。
江玄聿的目光扫过这对母女,转而对着宋楹笑道:“夫人当真不跟我一起住吗?”
宋楹拿走一把钥匙:“不。”
“那还真是可惜。”
江玄聿直起身,接过刃一手里的另一把钥匙。
“兄弟们辛苦了,今晚好好休息,留两个人看着车就成。”
“是!”
一旁的青儿被无视了,却并没有离开。
宋楹看出这对母女的意图,故意撇下江玄聿,自己走到了稍远的一张桌子坐下。
江玄聿刚准备跟过去,眼前多了两道人影。
鸨母笑得殷勤:“您就是这支商队的东家吧?这一路上多亏有您商队的照顾,才得以一路平安,我们母女二人分外感激,特来道谢。”
不远处,宋楹托腮看着这一幕,很好奇静亲王要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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