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宋楹救下的少年自称是金银匠人的后代。
数年前。
李光祖还是个仓大使。
他趁着夜色来到少年家,要求匠人为自己连夜打造一个物件。
等到鸡鸣声响起,金银匠交出成品,本以为能得到丰厚酬劳,却被抹了脖子。
少年咬牙:“我亲眼看见杀人凶手的脸,正是李光祖!”
对此,江玄聿表示怀疑。
“你这么大个人,凶手灭口时居然没发现么?”
少年低头:“我本该住在书院,半年才回一次家。”
“可是那天我银两刚好花完了,便偷偷跑回家去,父亲并不知情。凶手杀人时,我躲在房梁上,他没有发现。”
原来如此。
打算回家偷钱的纨绔,在房梁上目睹了自己亲生父母被人灭口。
说到这里,少年的眼眶通红。
他抬起缠满绷带的胳膊擦了一下眼睛,继续道:“凶手离开之后,我趁着天色还早赶回山上书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到邻居过来报信,才回家去。”
“此后我多方设法打探,却怎么也找不到凶手,直到今年看见新上任的通判,才发现当年杀了我爹娘的人就是他!”
江玄聿按住激动的少年:“你说他杀了你爹娘,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少年不假思索:“四年前的夏天。”
四年前?
“那他让你父亲打的是个什么物件,你还记得吗?”
少年摇了摇头。
“我当时躲在里屋的房梁上,看不到他们在打什么,只能听见隐约的动静。”
“父亲起初似乎并不想接,后来对方不知道许了什么好处,他才答应的。”
宋楹和江玄聿对视一眼。
疑点重重。
“那你有何证据,能够证明当时杀了他们的人就是李通判?”
少年不假思索地道:“我就是证据!我亲眼看见他进屋了!”
说完,他看着二人神色,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
“我的证词……没用吗?”
宋楹叹气:“要是你能看见他究竟打了什么物件,说不定还好些,可惜……”
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恐怕就算有证据,也早就磨灭了。
江玄聿在一旁道:“幸好你还能沉得住气,没有贸然指认他。”
“为何?”
“你想想,你父母被杀那日你私下回家,又偷偷离开,装作不知情……换做其他人看来,不正是凶手所为吗?”江玄聿轻声道。
少年脸色涨红,瞪着他低声吼道:“我不是凶手!我怎么可能杀了我的亲生父母!”
居高临下的江玄聿用两根手指轻轻按住他:“我没说你是,只是你若是贸然露面,让李光祖知道还有漏网之鱼,他想要送你去见你父母,轻而易举。”
少年明白过来,一屁股坐了回去,脸都快吓白了。
宋楹在一旁琢磨。
四年前……
那时候大哥似乎刚刚上任知府,当时发生过什么事吗?
回忆当初查看的卷宗内容。
宋岩身为知府最大的错处就是贪墨赈灾银两。
即便至今没有找到银两的下落,但人证物证俱全,就连宋岩本人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人拿着他的令牌调动银两。
她心中一动。
“会不会……是令牌?”
“什么?”
“他说他父亲是金银匠人,四年前——李光祖让匠人打的东西,会不会是知府的令牌?”
话是这么说,但宋楹其实也不大确定。
那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就算是布局,有可能准备这么久吗?
江玄聿沉吟片刻:“倘若真是造假令牌,那这枚假令牌必定还在李通判手里。”
“唉,早知道我昨夜应该仔细找找的。”宋楹扼腕。
如今打草惊蛇,想再混进通判府邸就没那么简单了。
江玄聿安慰道:“无妨,让刃卫去找,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
宋楹知道自己要是再私下里折腾,在静亲王那里本就所剩无几的信任将彻底耗空,只能点头答应。
希望刃卫能找到关键的证据,彻底按死李光祖。
想法很美好。
但他们忙碌的同时,对面也同样没有闲着。
次日一大早,院门突然被人踹开。
一群官兵手持刀枪,鱼贯而入。
李通判赫然立在最后:“呵呵,蒋老板别来无恙啊。”
江玄聿面色淡然:“大人今日过来,难道是灵月花制成了?”
“呵呵,”李光祖冷笑,“我再问一次,你们当真是为灵月花而来的行商?”
宋楹疑惑:“大人此话何意?这几日我们一直在家中给您炼制香丸,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送过去了。大人若是着急,我可以将已经制好的一部分交给您。”
李光祖上下打量宋楹一圈:“你还会调香?”
他的眼神令人不适,宋楹的笑容却愈发鲜明:“是。”
“啧啧,你跟着他真是暴殄天物啊……”他突然想到什么,“你说香丸还没制完是不是?这样吧,以防万一,你带上东西,跟我回去。”
江玄聿唇角噙着笑意,却莫名有些凉飕飕的。
“这……”宋楹皱眉,下意识看了一眼江玄聿。
李光祖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你放心,本通判一言九鼎,等你制完香就放你回来。”
宋楹迟疑。
这是个混进通判府邸的好机会,但她身上还带着伤,若是被人发现,很容易跟之前潜入通判府的刺客联系起来。
没等她做出取舍,垂在身侧的手被人握住。
江玄聿上前一步:“大人说笑了,我一刻也离不得夫人,舍不得她去到别处。等香制成,在下一定亲自送过去,绝不耽搁。”
李光祖没想到他竟然会拒绝。
他活动着手腕,眼神阴冷:“这么说,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大人何意?”
李光祖道:“自从你们来了平仙城,此地就一直不甚太平,让人好生疑惑啊……”
江玄聿叹道:“我们不过是一支普通商队,大人将城中治安怪罪在我们头上,何其无辜。”
“你们当真无辜?”李光祖大笑三声,不耐烦地挥袖,“是非黑白,先将人全都抓回去,本通判自有定论!”
话音刚落,两边刀剑齐齐出鞘。
江玄聿拉着宋楹往后院跑去,身后传来李光祖的大叫:“好啊,还敢跑?抓住他们!”
刃五在这里等候,手里牵着一匹马:“主子!”
江玄聿拉着宋楹翻身上马:“速战速决。”
“是!”
刃卫们不再掩饰自己的身手,硬是将李光祖带来的众多人马堵在前院,不得寸进。
厮杀之中,李光祖大怒:“你们果然有问题!”
哪有商队的身手这么好的。
有人汇报:“大人,那对东家跑了——”
“追!”
江玄聿坐在宋楹身后,沿着无人小路,策马直奔南城门。
“放心。”呼呼风声中,他在她耳边道,“我们去南方军驻地,李光祖不敢追到那里去。”
“南方军?你要调兵吗?”
宋楹知道驻军不受当地官员管辖。
但江玄聿为了应对李光祖,竟然将驻军牵扯进来,这会不会闹得太大了。
“唉,”身后的胸膛起伏,耳边声音带着无奈,“本王也不想这样,可是李光祖行事这般嚣张,为夫忍无可忍。”
“幸好皇兄临走前给我塞了虎符,否则我们真要亡命天涯了。”
宋楹用袖子掩住口鼻,以免呛风:“为何不直接坦白身份?”
“坦白?你太小看这些地方官了。”江玄聿道,“如今他没有证据,对我们动手可能只是贪图钱财,未必赶尽杀绝。”
“若是他知道我们的身份,你猜他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让我们死在这里?”
宋楹心生寒意。
“别怕。”江玄聿抬眼望去,高大的城门已经出现在视野里,“等出去就安全了。”
城门口有官兵在检查。
江玄聿朝后看了一眼,确定已经将追兵甩掉,勒马放慢速度。
一般来说,出城是不查的。
二人没有下马,顺着人群往外走去。
没想到轮到他俩时,官兵却突然放下长枪,横在马前:“下来!”
江玄聿示意宋楹别动,翻身下马:“不知官爷有何吩咐?”
他说着将一块银锭塞进对方手里。
没想到对方竟然冷笑一声:“得罪了通判大人还想跑?”
糟糕!
没想到连城门口都得到消息了。
宋楹抬手朝着拦路官兵撒出一把刺鼻香粉,抓起缰绳:“走!”
拦路之人毫无防备,被香粉撒了个正着,捂着火辣辣的眼睛哀嚎。
江玄聿翻身上马。
还没等他坐稳,骏马高高跃起,直接从城门口的障碍和拦路百姓头顶越过,飞驰而去。
江玄聿抓了两次才抓住缰绳,将马接过。
宋楹听见耳边声音带笑:“宋姑娘,马术极佳啊。”
“呃……”她目光游移,“一时情急,天赋异禀。”
“别怕,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江玄聿感觉到怀中身体僵硬,牵着缰绳稍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出门在外,有这样的帮手,真是本王之幸。”
宋楹眯着眼看向前方。
平仙城外山路延绵,层层叠叠的山峦遮挡视线,根本看不出南方军驻地在什么地方。
“王爷认识路吗?”她问。
“当然。”
那就好。
大约半个时辰后。
宋楹转身往后看去。
平仙城已经被山石挡住,看不见了。
“放心,没有追兵。”江玄聿道,“商队所有的财产都留在院子里,足够喂饱李光祖了,刃卫很快就会赶来跟我们汇合。”
可惜,就像是专门等着打静亲王的脸一般,他刚说完,斜刺里突然飞出一支冷箭。
江玄聿反应极快,偏头躲过。
但更多的暗箭从草丛里飞来。
一人站起身大笑道:“蒋老板!你不是从北边来的吗?怎么往南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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