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喧闹依旧,似乎没她这个新郎官也无所谓,苏涅辰用手揉揉眉心,早知郝自康看上玲珑,只是没想到提得如此直接。
其实打玲珑主意的又何止一人,自从这个小丫头来到自己身边,投来的全是虎视眈眈的目光。
她倒不想据为己有,但玲珑年纪太小,连十六都不到,还没放出去的打算。
玲珑本名欢儿,自报家门姓安,是苏涅辰几年前与番子打仗,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女孩,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从此便待在身边,因聪慧可人取名玲珑,外人看来像个小丫鬟,实则她当妹妹般。
这次本想带对方回来,但路途遥远,玲珑长在番外,言语也不通,才放在边城。
苏少将军觑眼看了下半醉的郝副将,凭心而论,若真要给玲珑寻个夫君,眼前人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可她还要问问本主的意思,再者玲珑没有属性,这一点郝自康也要想好。
“玲珑年纪不到,等几年吧。”苏涅辰笑嘻嘻,“说实话,我也觉得你们两个不错,但属性这事你要斟酌,玲珑是我身边之人,绝不做小。”
郝自康立即乐开花,还有点儿不敢相信,连忙应承,“将军放心,在下——都想好了。”
苏涅辰点头,已经能瞧见二姐在门口来回张望,肯定在找自己。
花烛夜啊,她还得硬着头皮上。
苏府后花园有座幽静小院,名为凤栖阁,当初取名的时候没想到一语成鉴,如今真迎来楚月最美丽的凤凰。
心情复杂地走在回廊上,两边树木凋零,但凤尾森森,月光打在她修长婚服,如翻飞红浪,让身后跟着的丫鬟竹瑶与绫清看呆,三公子绝顶俊美,怪不得能成为驸马爷。
哪知本人愁得很,正盘算如何挨过今夜,装作醉酒是不是可以蒙混过关。
她故意晃着来到门口,暖莺与寒艳早就等候多时,四个丫头也不进去,羞赧地推开门,吱呀一声,惹得少将军打冷颤。
有种孤身入敌营的感觉,满屋红烛落入眼帘,连眸子都热起来,前方的翠竹落樱花屏也被燃成团火,目光透过轻纱帷幔,瞧见榻边坐着个人。
春燕衔枝香炉里气息缭绕,绮丽奢靡。
红盖头一丝不动,婀娜袅袅,静若处子。
她倒吸口冷气,没有半点新婚喜悦,只想着万一露馅,苏家会遭大灾。
八角案桌上摆好合卺酒,旁边的细长金称雕着龙凤呈祥,苏涅辰缓步走来,犹豫着拿起金称,发现手腕有点抖。
历来弯弓射箭的手,居然连拎个掀盖头的棍子都费劲。
十七公主躲在红绸下,听见门响,又看见状元服下的黑色**靴,知道对方来了,心口砰砰跳,屏气凝神半天,却等不来任何动静。
靴子静静地立在眼底,人还在,发什么愣啊,霜雪忍不住抱怨,她可在屋里饿了半天,饥肠辘辘,人家吃饱喝足,还在这里当柱子。
微微叹息,红绸荡漾,提醒对方快揭盖头。
冷不防听到噗通一声,那双靴子歪了歪,红色衣襟带起风,差点吹掉她的盖头,霜雪着急,索性自己掀开,看见对方整个倒在榻边。
半边脸颊通红,居然——醉得不省人事。
冬日降临,地上冷得很,她怕她做下病,连忙来扶,袖口盈香,随着呼吸一下子散到鼻尖,苏涅辰忍不住眯起眼,偷偷瞄对方。
楚月最得宠的公主啊,她早好奇是个什么人。
如云发髻上金钿闪闪,步摇水波粼粼,就像塞外的荒漠绿洲,眉是远山黛,眸若月下湖,冷清里又全是霞光万道,粉面桃花,红唇凝媚,瞧一眼便出不来,吓得赶紧收回目光。
所谓艳光不可逼视。
似曾相识,又记不太清楚。
总之,她今夜千万不能瞧她。
但自己躺在地上,公主一个娇滴滴的坤泽再使劲也拉不起来,故意挪了挪,装作半醉半醒靠在对方手臂,慢悠悠往榻边走,约摸快到了,顺势倒在上面。
闭上眼,稀里糊涂睡一晚,应该也无妨。
乌黑长发以金玉冠束起,睫毛羽翼般落在脸颊,肤白却不是毫无血色,一副绝美样子落到公主眼里,只是还戴着玄铁面具,与这张娇艳的脸实在不配。
何况——睡得也不舒服啊。
霜雪笑笑,并也不介意对方喝醉,伸手想替她揭掉,指尖触了下,顷刻传来刺骨寒凉,又缩回来。
想起朝中传言,苏少将军在大战中刺伤脸颊,所以才佩戴玄铁面具,真真假假,她也分不清。
若是如此,将军岂不尴尬。
公主心疼地笑了下,给对方盖上锦被,起身倒茶喝。
白茶汤汁清澈见底,香气回旋在唇齿之间,带来片刻宁静。
窗外万籁俱寂,余光流连在纱幔内,瞧对方睡得正熟,忍不住失望,只要与这个小田舍奴一起,总有预料不到之事发生,谁家花烛夜是醉过去的呢!
霜雪揉揉太阳穴,夜深了,打个哈欠。
迷迷糊糊又觉得心口一阵燥热,慢慢地蔓延到四肢,她抿了口茶,却是越喝越渴。
屋子里香气浓郁,侵入肺腑,心口猛地跳起来,感到脖颈后的腺体撕裂般疼,禁不住轻叫一声,惊到了帷幔内的苏涅辰。
她是驰骋疆场的少将军,反应极快, “殿下——”瞬间来到身边,扶住公主,“哪里不舒服?”
手很凉,触到套着薄纱的臂弯,霜雪忍不住打个寒颤,抬起头,迎上一双关切眸子,唇角一勾,“将军,你舍得起来了?”
苏涅辰顿了顿,看对方神色揶揄,莫非自己中计。
十七公主还真难以捉摸。
“臣,今晚喝得太多。” 她松了手,腼腆又知礼,“外面太热闹,盛情难却。”
眸子低垂,身子也微弯,红衣若火,掩住了大将军素日的桀骜不驯,像只被驯服的小豹子。
只是语气太恭敬,惹得霜雪蹙眉,也生出几分不悦,“驸马身为楚月的大将军,想必酒量不错,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有心事吧?”
她用手撑住头,目光落到不远处的春燕衔香炉上,一缕青烟,吞云吐雾,忽地腺体又开始发热,腾地咬紧嘴唇。
那香炉里的百花氛添了东西。
面颊兀自红透,故意侧过脸,缓和下语气,“将军既然醉了,也没必要站在这里,我又没事。”
烛火落下光,雕出她侧面曲线玲珑的影子,像皮影戏里映出的人物,绣牡丹领口松了松,露出白瓷肌肤,颈部以下春色无边,苏涅辰稍一抬眼就能看见,心里莫名乱,强迫自己压下眸子。
今夜确实喝太多。
长在大漠若许年,异族女子美丽的可不少,单就玲珑也称得上倾国倾城,日日守在身边,她也没动过一点心思,苏少将军对自己极有信心。
对面是楚月最娇贵的公主,而她所有的荣耀只是表面风光,若世人知道被尊称的大将军居然是个女子,即便身为绝顶乾元也会被众人摒弃。
只盼着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回到草原。
既然下定决心,表现得越冷淡越好,苏涅辰并不搭话,转身往榻边走,一副恨不得倒头就睡的模样。
“驸马——”脚刚触到架子床边,听对方轻柔地问:“驸马今夜是准备穿着外衣,睡吗?”
她低头扫了眼自己严丝密合的婚服,有些犹豫,冷不防一双莹润手臂从身后环绕,不偏不倚正碰上腰间的螭璃纹玉带,惹得苏涅辰打个寒颤。
耳听八方的少将军,竟没发现公主已来到身后。
或许是从未对她设防,也许是由于一股奇妙香气,浓郁茉莉花味,兀自满天盖地,并不是熏炉里的百花氛,意识到这是腺体的气息。
坤泽信引。
悠悠然然,撩人心弦,苏涅辰屏住呼吸,习惯性地握住对方手腕,转过身,顺势将身后人抱起,放入榻中,动作干净又利索。
再看公主神色,早不是方才的冷静自持,双臂紧紧地环住自己脖颈,眼波流转。
“驸马,怎么不好好看看我啊!”
尾音娇媚,呼吸凌乱,苏涅辰不敢接话,故意错过目光,盯着玉枕上的并蒂花,小心问:“殿下,可是到了雨露期?”
“到了又如何!”对方明显不高兴,执着地:“驸马,你——好好瞧我一下不行吗?难道霜雪丑得很,到这会儿都讨不来驸马怜惜!”
苏涅辰深吸口气,都传十七公主性子冷,高傲清幽,但此时此刻哪有半点影子,与怀里人相差十万八千里。
可见任何人到了雨露期都会丧失本性,身为乾元与坤泽,虽然拥有比普通人更多的能力,却也受限于此。
“殿下,臣去拿凝息汤,很快回来。”
她不免心疼。
支起身,还没坐稳,又被对方一臂拽回去,迎上公主眼波翻涌,樱唇若血娇滴滴,“驸马,洞房花烛夜,我还要用凝息汤度过雨露期,你觉得——正常吗?”
“臣——”
苏涅辰无言以对。
“难道驸马不愿意帮帮我?”瞧楚月的大将军满脸局促,霜雪忍不住戏谑:“莫非你不是顶天立地的乾元君?”
莞尔一笑,媚态横生。
她是乾元,天下绝有,但若一时兴起标记公主,以后对方可再没法嫁人。
苏涅辰垂下眸子,语气带上几分庄严,“殿下正在雨露期,臣不想趁人之危,说起来臣与公主之前素未谋面,一纸诏书就结为百年之好,苏家虽感恩戴德,但臣从心里——还是怕委屈公主,臣毕竟有伤。”
还在说有伤,离得这么近也没认出自己,竟然讲素未谋面!果然这个小田舍奴一门心思想悔婚,霜雪怒火中烧,胸口又被雨露期激得难耐,索性松开手,赌气地哼了声。
“驸马此话当真?”
“自然是,臣只愿公主终生幸福,绝无亵渎之意。”
“好啊,既然驸马心意已决,那就去取吧。”翻个身,艳红的婚服裸了双肩,微微颤抖。
生气了,可能还有一丝伤心,苏涅辰感受得到,但她猜不明白,也不敢想公主会心悦自己,那可是天上的月亮啊。
肯定被雨露期影响。
“殿下先忍住,臣去去就来。”
匆忙站起身,步子还来不及迈出去,耳边又响起轻声细语:“少将军,众人都说你武艺天下第一,耳聪目明,纵使百步之外也能觉察出敌人动静,是真是假?”
茉莉花的信引愈发浓郁,牵得人完全动弹不得, “这个,略有夸张,但——臣应该还可以。”
“那,为何霜雪手无缚鸡之力,却能一下子就拉住将军?”
空气静默,烛火乱心。
“而且,还是两次。”
柔软的头靠过来,触上她青丝掩盖下的腺体。
苏涅辰,竟浑然不知。
苏涅辰:啊啊啊啊啊,不会武功废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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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花开花落(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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