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讨鬼怜欢心,闻人告诉了他怀星的外号“牛皮灯笼”,意思是说人理解能力差。鬼怜听完说难怪你白他黑,原来是蜕过皮。
闻人趁众人都走了才叫住自己,想必是什么不能示人的私事。沈甜装作不懂,笑道:“好啊,一会儿睡前你再过来吧,让茶茶先替你换药。”
闻人点点头,用没受伤的手提着放脏碗筷的篮子出去。
沈甜转过身,看到三尺雪擦桌子,恍惚觉得有点眼熟——特别像萧甜?他不由地噗嗤一笑。他之前就觉得萧甜干活很新奇,因为萧甜实在是太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了,干杂活的时候虽然利落,但也很从容优雅,沈甜每次看见都觉得好玩。现在换成三尺雪也是,谁能想到这个风流不羁、大名还挂在通缉令上的人物,竟然在他家里替他抹桌子?
听到他笑,萧甜大概知道他在乐什么,平日已经被他笑够,也不搭理他,帮着沈甜扫尾。沈甜乐完,就开始思考三尺雪应该宿在哪间屋子。众人在君子舍里各自都有房间,唯一一间客房早就收拾出来让萧甜住了进去。
本尊倒是没有替他烦恼这个问题——“萧甜”已经出门,那间屋子就是空屋了,他想当然沈甜会让自己住过去。
但出乎他意料的,沈甜却带他来到了沈甜自己的房间里:“你睡我这儿,我和闻人今晚说说话。”
萧甜很少遇到这样出乎自己意料的情况,他对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总是有准备,但显然,他在沈甜面前总是准备的太少。
“……没有客房?”
“哈,你嫌弃我啊?放心吧,可干净了。”沈甜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看三尺雪依然坚持,只好道,“倒不是没有空房,只是那是我徒弟的房间,他暂时出了门,不方便让你住。”
他看三尺雪沉默,只当他没有异议了,挥挥手走了。
萧甜站在门口沉默片刻,推门进去。
他不是第一次进沈甜的房间,但是第一次作为使用者进来。沈甜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他喜欢点一种味道不太重的安神香,因此房间里常年萦绕着那让人安心的清淡香气。他在沈甜的床上坐下,分明隔着手套,但他总觉得床褥那样柔软,像陷进云端。
闻人刚让茶茶上了药,左臂上缠了厚厚的绷带,光着上身盘腿坐在床上,看沈甜吭哧吭哧地打地铺。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沈甜说。
闻人忍不住道:“这么冷,你还是别铺了,上来跟我挤挤。”
沈甜道:“你知道鬼怜之前怎么刻薄你的吗?他说你‘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我上去要么成腊肠,要么滚下床,还睡不睡了?”
闻人:“我知道,他挤兑怀星的时候,我拉架被他连坐,当着我面说的……”
沈甜:“知道就好。”
无法改变的客观问题,闻人只得闭嘴。沈甜又急了:“别不说话啊!你要讲啥赶紧说。要是现在不好意思开口,你就先讲讲你这伤怎么来的。”
闻人道:“其实,我有了心悦之人。”
沈甜一骨碌坐起来:“什么?太好了,是喜事啊!谁家姑娘,芳龄几何?我怎么之前一点都没有听说!是哪家千金?你什么时候看上的?”
他大喜之下连珠炮一样问问题,闻人却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沈甜气得想上床抓他的脸,又想到闻人是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又平静下来:“算了,你先说说你这伤怎么来的吧,我们转换一下心情。”
闻人道:“其实这也算同一件事……”
沈甜:“哦,怎么说?”
闻人:“永夜岛出来后,鬼怜要带那幅画回暗阁,我不放心,就跟了上去。”
沈甜:“大家长,生怕孩子丢了。”
闻人:“送完画出来,他说要去查点事情,我也跟过去。”
沈甜:“嘿,烈女怕缠郎。”
闻人:“别捧哏,快板也收起来,你随身带着这个干什么?”
沈甜遗憾地收起了快板,躺进被窝里,顶嘴:“还不是你要找我说话,我寻思能用上呢。”
闻人:“……总之,途中我们撞见了蝉嬢的徒弟。我们在永夜岛的时候,伪装都掉得干净,他认出了我们,要杀我们报仇。鬼怜不擅长正面交锋,有些落了下风;人多势众,我一时也无法援护,就见他被人偷袭……”
闻人顿了一下,缓缓道:“那一瞬间,我的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不能让他受伤,否则不如让我死。”
沈甜越听越不对劲,神情已经呆滞。
闻人无声地叹了口气:“沈甜,我喜欢男人。”
沈甜张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连眼珠也不动了,真好似五雷轰顶、晴天霹雳,将他打成了一座写满震惊的雕像。
不知道多久的沉默,沈甜才虚弱道:“是,是因为鬼怜?”
闻人摇头:“实际上,我在十四那年便发觉自己是断袖了……只是这毕竟不光彩,我又专心经营万寒峰,便未将心思放在情爱之事上,想着若是孤独终老也无妨。”
闻人道:“幼时你拉我给你读西厢记,我念过数回,你嫌我不够感情。那日在回春山,我在走廊看见他,方知何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可……可……”沈甜结结巴巴,他披头散发,满脸不知所措,看得闻人都心软了:“罢了,我只是想这件事,起码要告诉你……你当我今晚什么都没说吧。”
沈甜道:“我只是想,是因为师父吗?”
闻人道:“我也不知道,但怀星看起来不是。”
沈甜道:“这事太复杂了,我得先睡一觉。”
他搓了搓脸,再次躺下来。没一会儿,他又坐起来:“那你告诉鬼怜了?”
闻人:“没有,我还不想沦落到怀星的地步。”
沈甜:“天啊,我突然想起来鬼怜和怀星差不多大!你这个畜生!道德沦丧!下流无耻!老牛吃嫩草!”
闻人:“关于这点,我已经唾骂过我自己了。”
从小到大沈甜都是那个被管的,第一次能指着闻人鼻子训,爽了,再次躺下来,却又心乱如麻。他从前并非没有见过断袖,但毕竟他们都不是沈甜最亲近的人,闻人同他一起长大,如兄如父,称得上“循规蹈矩”,沈甜从未想过他也会有如此出格的一面。
沈甜:“你说你喜欢鬼怜……那是什么感觉?”
闻人:“什么感觉……觉得他做什么都很可爱,很有意思。”
沈甜:“从来没听说用可爱来形容男人的。”
闻人:“你是想说我把他当成女人?但这不是想想就能做的。”
沈甜:“对不起,我只是……不太能明白。”
闻人:“你没有过这样的时刻吗?她笑起来,你能原谅遇到的所有磨难,她开口时,世界寂静无声,只有她的声音回响。也许你意识不到那是喜欢,但你一定觉得她很特别。”
沈甜下意识要反驳,却忽然只觉得莫名地心虚,便开始攻击他:“我现在信你真的喜欢鬼怜了,换做以前,就是把你吊起来打,你也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
闻人轻笑,也觉得肉麻,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沈甜莫名慌得得要命,也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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