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甜怔愣地站在原地,火光在他紫眸中摇曳。
“他就是妖邪,他会害死所有人!”
“你会后悔的!你迟早有一天也会——”
“不是我不给你答案。”皑皑白雪里,沈甜仰头笑看他,鼻尖发红,眼眸莹润,“是我要的答案,你还没有得出来。”
一些村民在救火,杜若抱着罐儿和茶茶灰头土脸地坐在旁边,哆哆嗦嗦的,萧甜不过出神一瞬,立刻道:“沈甜呢?!”
罐儿已经昏了过去,杜若脸上还都是惊吓,一时也说不出话来,茶茶咳了几下,勉强道:“五毒君子!”她声音嘶哑,仍然勉力撑着身体朝萧甜喊道,“后山!”
——是什么时候?萧甜咬牙,生平第一次又恨又悔,是什么时候,那两个该死的蠕虫跟踪了他?
他朝后山奔去。
萧甜之前跟着沈甜来过几次后山,但当时他一半心神在沈甜,一半在采野菜,如今心急如焚,才觉山林之广阔。他分明走过山水无数,此时却觉得危机重重。
他知道此时不能慌张,然而如今才知什么叫做知易行难。君子舍被烧,沈甜生死不知,萧甜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何为恐惧与愤怒。
路上渐渐出现了打斗的痕迹,好些树木被深厚的内力击倒。萧甜一路沿着痕迹找过去,忽觉脸上一凉,天空竟飘起了雨。
他记得沈甜说过,天刚亮就阳光明媚过分,这日就会下雨。
雨势翻脸不认,想来更易君子舍灭火。但萧甜无心去想君子舍,他听不到打斗的声音,如果是他们已经打出去很远,应当还有痕迹才对,然而萧甜越到深处越发现痕迹变少,若不是二人停手找了其他地方,就是有一方已经落败。
他陷入两难:究竟是离开此地寻找,还是就地搜索?
萧甜试着呼喊沈甜的名字,无人应答。
他焦心地走到一处陡崖,视线寻觅片刻,定在地上的一条红色发带上。
萧甜当即从黄土里捡起来,只看了一眼,就握着跳下了陡崖。雨水将山林浸湿,他一路下来,身上已经都是湿润的黄泥,狼狈不已。这一次,他没有找太久,就看到了灌木里躺着的沈甜。
萧甜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从陡崖上一路滚了下来,他拨开沈甜散开的头发,小心摸索头皮,好在没有伤口。
“沈甜?”
萧甜唤了几声,沈甜都没有反应,又摸脉搏,只觉得异常微弱。
他扒开沈甜的眼皮,璀璨金瞳。
萧甜当即明白,沈甜体内的毒突然爆发,让他在没有严重外伤的情况下直接昏死。一般情况下,只有相同的毒才会快速催发,但沈甜的毒是震北南下的无名毒药,五毒君子是怎么做到的?
萧甜忽然一阵后怕:如果他没有找到沈甜,或者说他没有认识沈甜,那么沈甜是不是就会悄声无息地死在这个地方?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萧甜小心把沈甜背了起来,才觉得两腿竟有些发软,眼睛亦酸涩湿润。
他稳当地背着沈甜,第一次觉得雨原来这么冷、这么重,它们打在沈甜身上,会夺走沈甜的温度,压得他抬不起头。
“萧甜……”
萧甜呼吸一窒,简直要向随便什么神佛跪下来,谢他们让沈甜还有意识能开口说话。沈甜继续道:“我好像有点不行了。”
“不可能。”萧甜立刻驳道,“你会活下来。”
沈甜呼吸都疼,总觉得想吐出血来,但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趴在萧甜身上,很吃力地说:“我如果……死了……你去找,东方粱。震北南还活着,不能……让他……”
他不说了,安静忍着痛。
雨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含着哽咽的“你自己去找。”
沈甜有点烦恼,自从身份暴露,萧甜就越来越懒得装二十四孝好徒弟,不仅会欺负师父,还经常不听指挥。
“孽徒。”沈甜说完,忽然笑了,“我没法教你……”他的眼角滚出热泪,“你不是……我能教的人。”
他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萧甜天生奇才,生道武功不需沈甜手把手教,看几眼就能学个透彻,更是少有的阴阳眼。一些技艺上手轻易不说,就连读书都比沈甜要出色,过目不忘。
为师传道受业解惑,他似乎都没有做到。
“我听。”萧甜说,“师父,我听你的话。”
雨水打在萧甜的脸颊上,他忽然明白,原来在愿母村,沈甜质问他时正在哭泣。
他好像总惹沈甜哭。
沈甜已经没有什么意识,只当萧甜是在哄骗他。
但萧甜从未这样深刻地意识到,从见到沈甜第一面起,他就已经学会很多东西。譬如后悔、怜惜、恐惧。
只是他总意识不到报应不爽,世事无常,所以轻浮地说“一枝梨花春带雨”,所以在沈甜面前放火,随意夺走别人的性命。
于是泪水滴穿他的心,于是君子舍陷入火海,于是他爱的人生命垂危。
“我听你的话。”萧甜又重复道。
如果剑的自由会刺伤沈甜,他宁愿永远不要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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