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城主拱手行礼，解释道：“参见公主，小的实在是有急事，又正巧有熟人路过天牢，便拜托她先将我带了出来。”
陈三妹闻言点点头，说：“他说的那个熟人就是我。”
两人面色如常，语气轻松，将越狱劫狱说得好似出门逛街一般轻松。
冉青云环视一圈，在场的有越狱劫狱的，有杀人未遂的，有趁乱抢劫的，有抢亲逃婚的，简直个个都是人才，这么巧都聚在了皇城……
等一下，不对劲！这真的是巧合吗？
在场的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与三十八年前的事情有关联。白灿灿的生母死在三十八年前，三十八年前遭遇鬼难的天虞城则和陈三妹、齐城主有关系，朱鹮妖三十八年前被骗金丹，朱鹮妖的旧情人是康宁公主的姑祖母……这么看来，倒像是有谁故意将他们一起引到了皇城。
想到这里，冉青云看向陈三妹和齐城主，问道：“你们是因为什么来皇城的？”
齐城主如实回答：“我这次前来皇城，是因为我收到了一封信。”
“信？”
“没错。”齐城主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来皇城”。
“因为这样一封信，你就千里迢迢赶到皇城来了？”
齐城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说：“除了这封信外，还有半张人皮脸。”
“人皮脸？”
齐城主接着说：“那人皮脸是我爷爷的脸。我出生之前，我爷爷已经去世了，但他的画像如今还挂在城主府中，我自小便天天都看见那张画像，不可能会认错。三十八年前，有一只恶鬼大闹天虞城。听我爹说，我爷爷就是死在那场大乱之中，他死后的第三天，他的尸身就凭空消失了，至今都未找到。将这人皮脸寄给我的那个家伙，定与当年那恶鬼有关联，说不定就是那恶鬼又从冥界逃了出来。”
陈三妹道：“那只恶鬼当时确实已被我和小山捉住，送回了冥界。那恶鬼力量极强，天虞城死伤惨重，上万人死在那恶鬼手下。”
齐城主点点头，说：“因此，哪怕知道这是敌人故意引我来皇城，我也不能不来。不仅是为了寻回我爷爷的尸身，更是为了替那惨死的万千百姓报仇。”
冉青云问道：“那恶鬼大闹天虞城，具体是什么时候？几月份？”
齐城主虽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回答道：“十二月。”
陈三妹补充说：“三十八年前的十二月初七。”
他们俩一个自小就将天虞城历史背得滚瓜浪熟，一个亲历三十八年前的天虞城事变，都对当时的事记得很清楚。
这么说来，三十八年前，十月朱鹮妖被骗金丹，十一月白灿灿母亲意外横死，十二月有恶鬼闯入天虞城作乱伤人。
这未免也太巧了，短短三个月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冉青云将朱鹮妖三十八年前被骗走金丹等事都向陈三妹和齐城主一一细说，同时将自己的猜测一并说了：“我怀疑，是有谁故意将我们引到皇城来到。”
她扭头看向陈三妹，问陈三妹：“你是因为什么来皇城的？听小雪说，她感受到你被人挖了心脏，是谁伤的你？”
陈三妹摆摆手，说：“没有谁伤了我，是我自己挖的。”
哈？自己掏自己的心？
冉青云还记得，当初犬妖陈小雪同步感受到陈三妹的疼痛时，捂着胸口，咬牙切齿地说凶手“必定心狠手辣、穷凶极恶、惨无人道”，才会做出此等剜心之事。
没想到这位“心狠手辣、穷凶极恶、惨无人道”的凶手，居然就是陈三妹自己。
陈三妹看向冉青云：“先前我和你说过，我怀疑冥界与地界的结界出了问题，打算去调查调查。
“约莫二十天前，我发现结界果真有破损。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便沿着结界边缘一路勘察、一路修补，发现了不少破损之处。
“前几日，我走到皇城荒山附近，发现了结界上一处巨大的破洞，那个破洞上还沾有血迹，那血迹极其奇怪，一直保持温热的状态，不会干涸，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我就用帕子留存了一些血迹。”
说着，她掏出一条帕子，上面沾着鲜红的血。她甩了甩手里的帕子，说：“我原以为那血迹是什么人或妖被恶鬼袭击后留下的，就用了追鬼诀，想尝试追踪血迹上的鬼气，却失败了。”
追鬼诀与冉青云经常使用的血追踪术相似，不同的是，血追踪术追踪的是妖族自己血液中蕴藏的妖气，而追鬼诀追踪的则是恶鬼伤人后残留在伤者血液中的鬼气。毕竟鬼怪没有实体，自然就没有肉身、没有血液，自然没人去研究可以追踪鬼怪血液中鬼气的追踪术。
陈三妹接着说：“就在这时，突然出现了一群恶鬼，少说也有上千只，每只身上的煞气都极重，单凭我一个人，肯定没法杀出重围。”
上千只恶鬼密密麻麻地将陈三妹围住，单是想象都能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严峻。
陈三妹清了清嗓子，说：“我只好和他们说，我也是鬼，和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这就信了？”
陈三妹摇头道：“他们当然不信，所以我就表演了一下空手挖心脏。我说我也是鬼，因为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不会再死。谁知道鬼群里站在后头的鬼离得太远了看不清，又让我站到高处再表演了一遍。”
……也是艺高人胆大了。
冉青云追问：“然后呢？你后来又怎么和城主遇上了？”
陈三妹：“我表演完，所有恶鬼突然‘唰’的一声跪了下去，大喊‘参见鬼王’，然后为首的那几只就开始恭维我，说什么‘不愧是鬼王，果真和传闻中一样，炼出了实体，亦妖亦鬼，变幻莫测，无人能敌’云云。恭维完又开始感谢我让他们逃出冥界，重获自由，还说他们已经听从命令在皇城外的荒山上集结完毕，让我放心。”
冉青云拧眉道：“这意思是，冥界的结界是那位鬼王打破的？”
陈三妹点点头，说：“我听他们说鬼王‘亦妖亦鬼’、‘炼出了实体’，还让他们逃出冥界、重获自由，就猜测那破洞上的诡异血迹会不会鬼王留下的。所以就使用了血追踪术……”
纪映阳打断了她的话，惊讶道：“血追踪术？你一个驱鬼人，什么时候学会了血追踪术？”血追踪术可不是什么简单法术，就连天资聪颖的他当初也是学了一个多月才学会的，寻常捉妖师得耗费大半年的时间呢！
陈三妹奇怪地看了纪映阳一眼，理所当然地说：“当时青云当着我的面用了几次，我看看就会了呀。”
冉青云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她当初也是看着凌霄真人示范一次便学会了，听见陈三妹这么说并不意外。
纪映阳：……我和你们这些天才拼了！
陈三妹接着往下说：“于是，我使用了血追踪术，在皇城里到处搜索。一开始，我没追踪到血液中妖气的痕迹，却看见了小雪。”
“小雪？”
陈三妹向不认识陈小雪的康宁公主等人解释道：“陈小雪是我的妹妹，是一只可爱的犬妖。”
纪映阳不解：“可是，陈小雪不是留在天虞城里吗？”
陈三妹点点头，说：“我也知道小雪感受到我受伤后，肯定会找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可能来皇城。所以……”
冉青云接上她的话头：“所以，那是有谁在故意引你过去。”
由于月娘大人的力量，只要陈小雪不死，陈三妹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因此，陈三妹一向胆大惯了，就算知道有谁故意引导她过去，也一定会追上去看个究竟。
陈三妹说：“那个不知是鬼是妖的家伙速度极快，我追着那家伙跑了一路，最后跑到了天牢附近，就追丢了。这时，我听见天牢外的侍卫在谈论齐城主莫名其妙被关押的事，就顺路进去将他救了出来。”
难道那伪装成陈小雪的家伙，是在帮陈三妹带路，好让她救出齐城主？这么看来，那家伙倒是好心。
陈三妹接着说：“救出齐城主后没过多久，我们就听见远处发出骚动，我们赶到时，大街上只剩一片狼藉了。而血追踪术显示，冥界结界破洞上血液的主人就在这里活动过，我沿着妖气一路追踪，就追到了这里。”
朱鹮妖矢口否认：“我从没见过什么冥界结界，更别说打破个洞了。”
陈三妹皱眉道：“可血追踪术确实指向了你……”
总不能是血追踪术出了问题。冉青云拿过陈三妹手中那带血的帕子，说：“我来试试。”
说罢，她将带血的帕子贴在额头上，闭上眼掐诀念咒，催动血追踪术。再睁眼，青色妖气从帕子上一直蔓延到朱鹮妖的身上。
冉青云收起帕子，对朱鹮妖说：“这血液上的妖气确实是你的。”
朱鹮妖原本还想让冉青云为他洗清嫌疑，如今听冉青云这么说，急道：“不可能！我都说了我没去过冥界，怎么可能……”
他情绪激动，话还没说完，被冉青云开口打断了。冉青云说：“我只是说那妖气是你的，又没说打破结界的是你。你忘了么？你的金丹曾经被人偷走过。”
金丹……
朱鹮妖恍然大悟：“是那什么鬼王把我的金丹偷了！”
陈三妹点头道：“这么一来就能说得通了，正是因为有了你的金丹，那鬼王才能修炼出亦妖亦鬼的实体。既然能化用妖族的金丹，那说明那鬼王生前也是妖族……”
一直沉默着的白灿灿抬头看向陈三妹，开口问道：“三妹，你还记得三十八年前大闹天虞城的那只恶鬼长什么样子吗？”
陈三妹皱了皱眉：“长相？那恶鬼千变万化，能幻化成任何人的模样，她就是靠伪装成人们亲近之人的模样，轻而易举地杀死了不设防的人，到最后整座天虞城人心惶惶，大家都信不过身边之人，甚至相互厮杀起来。”
千变万化？这倒与狐妖的技能相吻合。
白灿灿急道：“那你们捉捕那恶鬼的时候呢？捉鬼时恶鬼不是会显出原本的模样吗？”
陈三妹想了想，说：“那是一只厉鬼。生灵惨死后，若怨念太强，则会化成厉鬼，维持着死时的惨状。怨念越强，煞气越重，厉鬼的个头就越大。当时的那只厉鬼，煞气极重，看不清那厉鬼的模样，只能说那厉鬼就像一个巨大的血肉团子，浑身鲜血淋漓，没有一块好皮，就像被扒了皮一样。”
扒皮？
白灿灿的妈妈正是被猎妖人活剥皮毛杀死的。
闻言，白灿灿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低声喃喃道：“妈妈……”
难道……那伤人的恶鬼是她妈妈死后的冤魂吗？可朱鹮妖被骗金丹又是怎么回事？
冉青云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她看出白灿灿的担忧，轻轻拍了拍灿灿的肩，宽慰道：“别想太多，事情还没有定论。”
突然，康宁公主出声问道：“灿灿，你母亲脸上的疤，是在左脸眼角到下颚的位置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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